氣象觀察站 30. 生死苦樂都能共同面對

有人是如此形容相遇，「我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歡你，我只知道我見你時是跑著的。」

重逢的時刻即將來臨，凑崎無法隱藏自己的開心，一切都被林娜璉看在眼裡。

「就這麼喜歡？」半張臉大的墨鏡和口罩蓋著林娜璉的臉，除非是死忠粉絲才有可能從他露出帽子的髪梢認出他的身分。他抱著胸站在凑崎身邊，一起等著馬上抵達的保母車，車上只會有他多年的老友朴志效，想都不用多想。

或許就是這樣，當所有與愛情有關的可能性在選擇這份職業時早就被斬斷，林娜璉已經無法理解凑崎的情緒如何因為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而起伏。

保母車靠近，朴志效從駕駛座下來，他拉開林娜璉那側的車門，單手擋在車框上，「上車吧。」

「嗯。」林娜璉點點頭，躺在他專屬的位子閉上眼。

「的確是喜歡的要死。」放完行李的凑崎鑽進副駕駛座，接續回答上車前林娜璉的提問。

這答案讓與愛情無緣的人更加困惑。金多賢喜愛凑崎的論點已是老調重彈，兩人身邊的朋友只要不太冷血，都能看出金多賢靠近凑崎時的小心翼翼。

問題是凑崎喜歡金多賢，這個方向要如何證明？林娜璉好奇若凑崎真的這麼喜歡，為何在相識將近十年後才會突然意識到？

「甚至你跟其他人都有孩子了。」林娜璉一點也不客氣的追加佐證，凑崎語塞，他知道自己並不是那麼不會讀空氣的人。

大學時期喜歡他的人很多，有的人追求的明目張膽，有的人自以為低調暗戀，在凑崎的眼裡都顯而易見。善良如凑崎，他不習慣在第一時間切割關係，只有當他們企圖告白時，才會回以明確的拒絕。

金多賢是眾多沒有表達感情才被留在凑崎身邊的人嗎？好像並不是，是凑崎主動忽略金多賢對自己的情感。對於凑崎而言金多賢過於美好，好到他刻意將他排除在戀愛對象外，如此才可能讓兩人的關係成為永恆。

這是一個聰明的決定，因金多賢毫無表明心意的勇氣，凑崎不需要擔心任何一方捅破維持兩人感情的隱形薄膜。這也是一個非常愚蠢的決定，因為金多賢實在沒有足夠的勇氣，等凑崎都要離開時，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發一場毫無殺傷力的脾氣。

後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金多賢和凑崎大吵，兩人好久沒再聯絡。可神奇的是，一開始只在走投無路時，第一個想到的會是金多賢，再後來所有悲傷的、開心的、無聊的、有趣的時刻，他都想要金多賢在身旁。

「一直以為不在一起就不會分開，經過一些事後才發現，不在一起便會錯過許多共同感受。」凑崎溫柔的笑著，或許所謂幸福，就是無論生死苦樂都能共同面對。

朴志效在幾分鐘後抵達娛樂公司的樓下，金多賢的車如凑崎離開當天的約定，停在門口等候多時。車子的主人倚在車門邊，明明寒風刺骨卻捨不得躲在車子裡，就怕錯過愛人下車的瞬間。

凑崎遙遙看見等待的身影，保母車剛靠上路肩便迫不及待抓著行李跳下車，「家人來接我，先走囉。」

他高調的動靜吸引年下的目光，金多賢依然自矜，不敢踰矩的有太過親密的舉動，只敢上前半步，看凑崎笑著朝自己跑來。在意識到年上原地起跳時，他即時用雙手接住了跳到身上的凑崎。

「我好想你。」雙手繞在金多賢的脖頸，雙腳環在他腰上，鼻腔眷戀地吸著金多賢身上令人安心的香味。

「我也是。」開口嘴巴冒出的白煙打在凑崎臉上，惹得他哈哈大笑，像個孩子一樣。

下一秒，小不點的聲音將凑崎拉回現實，「媽媽！」

他連忙從金多賢身上下來，拍拍因為擁抱起皺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自小不點出生以來，身為母親的責任讓人一刻不得放鬆神經，凑崎並不熟悉在小不點面前展現他不成熟的一面，他連忙變回母親模式，「虹也來啦。」

金多賢雙手還維持擁抱著凑崎的姿勢，向上仰著的視線，他知道自己錯過一個絕佳的時機。

「我先把行李放好。」凑崎安慰著小不點，拖著行李來到後車廂。

金多賢連忙跟在凑崎身後，「我來吧。」

兩人協力將行李放上車，蓋上車門，都想抓緊時間完成擁抱後該接續的事情，不想再用「朋友」或是「同居人」這樣的關係相稱，隨意就將彼此之間無法忽視的感情打發。

「我、」

「媽媽！」

還沒說完的話又被小不點打斷，他催促著凑崎在回程路上坐在他身邊，金多賢無可奈何跟著回到駕駛座。他從後照鏡看著窩在母親懷裡的小不點，作為大人該成熟禮讓的氣度和想要獨佔凑崎的念頭在腦海裡爭鬥。

年上似乎也注意到金多賢的心思，他看著鏡子，為不讓小不點聽到，刻意放慢速度做嘴形提示金多賢，「晚、點、回、家、說。」

金多賢必須承認自己是容易滿足的，簡單的承諾就輕易將自己出賣。

可惜小不點像是故意要支開金多賢和凑崎一樣，本來一個人能做得好好的洗澡、收拾書包或是睡覺，頓時沒有凑崎在一旁盯著他都做不了。金多賢只能望著凑崎的背影，看他牽著小不點走進房間。

時鐘滴答的聲音在夜晚的客廳格外清晰，金多賢遵守的那曖昧不清的「晚點」，卻不曉得晚點究竟是幾點。

幸好對於等待金多賢已是專家，他拿著一本書在手上看，想著凑崎何時會走出房間。直到時間來到凌晨一時三刻，他的心情像是凑崎偷偷離開半年後，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他起身敲了敲凑崎的房門。

叩叩叩，無人回應。

金多賢輕輕轉著門把，捏手捏腳的推門進去，躺在小不點身邊陷入熟睡的凑崎一下映入眼簾。他並不感到憤怒，他從來都沒有過。似乎只要是奉獻給凑崎的，那都是沒有限量。

「明天見吧。」他將蓋在兩人身上的被子蓋得更實，唯一的想法是他們都能做個好夢。

凑崎像是回到大阪，又像是沒有結束出差。除了原本由凑崎分擔的家務終於有人拿回去做，金多賢並沒有多大實感。小不點變得更愛撒嬌，幾乎只要能黏著凑崎，他就不可能放過機會。

原來這對於金多賢都無關痛癢，但想說的話和沒討論完的話題堵在喉嚨，他第一次對於小不點的存在感到威脅。

「就是這樣我們才不打算有孩子，每天的時間給我太太都不夠了。」俞定延從販賣機拿出咖啡，靠在金多賢身旁的牆壁，「我們家最近還有我太太的學生，搞得我連晚上想做些愛做得事都必須忍住。」

「那確實夠辛苦。」金多賢苦笑，他還不敢想那麼遠。

兩人唯一一次的接吻是凑崎孕期期間，應該是因為壓力過大，他那時才會失控。內心的道德譴責加上強烈的羞愧感，這讓他完全不敢回味那吻的感覺，何況是想像戀人之間的肌膚之親。

當然這些都無法與屬下分享，在俞定延眼裡，他們就只是一對有小孩後缺乏性生活的妻妻。

「對了！」俞定延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虹接下來要住校保育不是嗎？」

他拿出口袋裡的手機，翻閱和平井的共同行事曆，找到其中一個待辦事項，寫著「老婆幼稚園住校保育」，後面還有一個哭臉。

「那天和夫人去外面吃飯如何？」俞定延挑眉，「燈光美氣氛佳，再加上一點小酒。」

「𠱀！」「那不正是最好的催化劑嗎？」

俞定延的提議並不是不讓人心動，只是對於金多賢有陌生。

提到高級餐廳的用餐經驗，金多賢大學時期並不是太有錢的學生，留學生活花費不小，光是住宿和交通，留給外食的餘額沒有太多；至於凑崎的家庭金多賢不太熟悉，學生時期凑崎一個人住在外面租的小公寓，有些習慣像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有些行為又過於節省，像是沒見過什麼好東西。

出社會後雖然收入不錯，可金多賢對於奢侈消費沒有太多慾望也不喜歡出門，他的大部分財產都拿來投資讓財產增值的金融商品；凑崎堅持支付一半的家用與小不點的所有開銷，顯而易見無餘力做出類似消費。

「外食嘛……」這念頭在金多賢腦海停留一陣，因再無任何更好的安排，他便還是在住校保育這天訂了一間市中心的高級鐵板燒。

金多賢和凑崎約在餐廳外見，晚離開公司的年下稍晚的抵達，他小跑步到站在柱子旁等待的人。

「抱歉，等很久嗎？」金多賢掏出口袋裡的暖暖包塞在凑崎手上。

年上搖搖頭，沒有厭倦或憤怒，如往常溫柔看著暖暖包主人，「我們趕緊進去吧。」

餐廳裡除了金多賢和凑崎還有另外一組客人，他們將隨身物品交給服務人員後入座。廚師沒有馬上烹飪，大概三五分鐘經過，等另外一組人走進房間，料理才正式開始。烹飪按照套餐順序進行，料理前廚師細心介紹食材與餐點的設計理念還有搭配的酒。

整體氛圍並不適合兩人討論事情是金多賢沒料想到的，他於是悶著頭默默專注在食物上。偶爾他和凑崎有不同選擇時，會交換著嘗試對方的味道，凑崎簡單分享食感，金多賢跟著附和，那便是整晚最多的交流。

直到結完帳走出餐廳，金多賢才稍微放鬆，在裡頭太過緊張讓他連飯是什麼味道都不記得，感覺錢像是打水漂。

「你比較喜歡在家吧。」凑崎彷彿讀懂金多賢的心，他勾著他放在口袋裡的手，「我們走一小段路再回家？」

「嗯。」金多賢點點頭。

兩人隨意聊著天，話題來到住校保育。韓國的幼稚園沒有這類的活動，以至於金多賢一開始不是太理解。凑崎後來和他解釋，這是一種培養幼兒學會生活自理的活動，幾乎所有日本人小時候都會參加。

這在金多賢耳朵聽來太不可思議，如果小時候要參加這種活動，他一定會和母親說要請假。金多賢清楚記得小學時有外宿的課程，他因為太過害怕，於是前一週便開始鋪陳感冒的假象，最後裝病逃過一劫。

「跟朋友在外面留宿明明很好玩！」凑崎拍著身旁的人。

「你不會懂我們I人的心。」被拍打的地方有些刺痛，金多賢揉了揉。

對話突然陷入空白，兩人都習慣這時候會有小不點加入，或許問什麼是I人，或許分享自己對住校保育的想法。金多賢不可避免地陷入擔心，因為是學校課程，他忘記確認小不點參加的意願，還有班上那些孩子的態度，這都讓人不安。

「如果擔心，或許去幼稚園看看？」左邊是回家的路，右邊通往幼稚園，凑崎看著金多賢在等待他回答。

年下苦笑，知道今晚大概又不能好好談論心裡所想的事，但那是否代表兩人浪費了能夠在一起的時間？

因為站在現在，他們對此一無所知；但如果從過去往現在預知，以前的他們肯定都會為兩人還待在一起而感到欣慰；若是從未來往現在回憶，那也必定會為兩人還沒放棄彼此而感到高興。

金多賢點點頭，在回家的路上新增一個臨時的目的地。

兩個小時的晚餐加上散步的時間，兩人到達幼稚園周邊已經接近九點。附近有些早睡的家庭早就關上家裡的照明，夜色漆黑，僅有路燈照亮眼前的路。

害怕打擾到社區的鄰居，凑崎不敢太大聲說話，只是偶爾在莫名的黑影竄出時會把他嚇得一驚一乍。每當他忍不住吐出細碎的尖叫時，便會摀著嘴尷尬的看著金多賢。

「沒事，快到了。」金多賢緊咬著牙關，同樣怕黑。

在快接近幼稚園時，一個神秘的人影趴在欄杆上，兩人頓時警覺。金多賢讓凑崎站在自己身後先拿出手機，如果那人真的是什麼危險人物，至少語速快的凑崎能快速交代狀況。

隨著兩人越來越接近，欄杆邊的人也注意到他們。

「課長？」

「定延？」

「平井老師？」「周老師？」

「虹的媽媽？發生什麼事了嗎？」

聽到聲音，兩人才注意到欄杆邊除了站在外面的俞定延還有欄杆內的周子瑜和平井，在金多賢和凑崎到來前，三人似乎在討論什麼。

「啊，沒事，只是剛好經過看看而已。」凑崎收起本來拿在手上的手機，「你們呢？出什麼事了嗎？」

凑崎的提問讓氣氛陷入古怪，平井有些不知所措，周子瑜和俞定延的視線則朝向俞定延腳邊附近的無人處看。綜合幾人怪異的行為，就算凑崎看不見也不難推理出金多賢上週在電話裡提到小不點的新朋友，大概就站在這裡。

雖然在電話裡聽見便多少有些心理準備，實際見到面，凑崎才對小不點的特異之處有了實感。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不得不快速接受孩子看得見特殊世界的事實。

「是有什麼新發現嗎？」金多賢追著問。

俞定延緩緩交代他和小幽靈待在家時，似乎問出小幽靈父親移居的地點，「他說他們的聖誕節是在夏天，大概是在南半球的國家？」

線索有效地縮小範圍，不過仍有十個以上的國家在選項裡，這無窮無盡的感覺讓人感到厭煩。俞定延已經分不清楚是因為自己不喜歡小孩，還是討厭被小幽靈道德綁架著必須找到父親，他看向似乎同樣能看見小幽靈的周子瑜，「你怎麼看？」

見同事沒有回應，平井手指戳了戳望著遠處發呆的周子瑜示意他接話。周子瑜緩慢眨眼，本來放空的眼神慢慢聚焦，這才意識到俞定延是在對他說話。

「嗯…不然我都去看看好了，剛好轉換心情。」說完，周子瑜又陷入發呆的狀態，彷彿這世界上已經沒有牽掛。

以下不是正文：

話說各位讀者有唸過幼稚園嗎？作者有，那時候也有住在幼稚園的活動，作者覺得非常討厭，因為是要睡在午休的睡袋裡。

現在想起來老師應該更討厭，哈哈哈。

言歸正傳，雖然有點晚，但是聖誕節快樂，也祝福凑崎小姐平安健康，世上所有美好與快樂都降臨你身上。

別忘記聖誕老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