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zu】 如果明天還會到來的話 24. 「我希望妳這輩子都幸福快樂。」(完)
發佈日期: 2025-02-26
她似乎是黎明時的第一道曙光,閃耀刺眼的讓人無法直視,可是深陷黑暗的周子瑜渴望著名為湊崎紗夏的溫暖,如同被上帝宣判,當湊崎不再看向她的那刻她將被世界放逐。
這感覺致命,她卻依戀著沒有湊崎便無法活下去的危險感覺。
怎麼可能有耐心慢慢靠近她的世界?她為自己方才有勇氣說等一切結束再和她慢慢培養感情的話感到好笑。
「喂,妳怎麼自己先跑?」
周子瑜奔跑著在湊崎身後大喊,全然不管路多陡峭她可能翻覆,又或是兩人之間的身分差距將讓她鑄成大錯。
「等等!」
周子瑜往前踩,終於抓到湊崎的手。她沒有強迫她停下,只是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湊崎的,兩人的腳步因此變得一致。
她看著湊崎,止不住笑意。
就連一片花掉落遮住她看向湊崎的視線都變的不可原諒。
僅僅是幾秒,她就有太多太多想要和湊崎一起完成的,任何會讓湊崎從她身上分心的事物都顯得罪惡萬分。
「我想了一下,還是明天就去妳家吧,那個陽台看起來蠻適合種花的。」
「那我不在家的時候,妳會來幫忙澆水嗎?」
「當然,我們中午還要嘗試在公園野餐、晚上俯瞰大阪夜景。」
「我晚上要巡邏,妳不也要去巡視歌舞伎町嗎。」
周子瑜像是第一次在草原奔跑的黃金獵犬,興奮的在湊崎身旁打轉。她們理所當然的閒聊著明天,沒想過宇宙間關於未來的排列組合裡,存在著沒有明天的可能性。
或許思考沒有明天太過杞人憂天,又或者思考沒有明天太過煞風景。當愛情開始萌芽,她們所能想得僅有如何讓著愛意蔓延滋長,直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一通電話打來打斷兩人的談話,湊崎用右手接起,左手像是飼主指揮寵物犬一般,要周子瑜暫時別鬧。
「喂,我是湊崎。」
「湊崎警官您好,剛剛武田課長下達人事命令,松田結菜的證人保護正式終止。」
「欸?」
湊崎眼睛瞪大,看向眼前的周子瑜。聽見電話內容的周子瑜同樣困惑,明明前幾天松田涼子失蹤案才剛有進度,怎麼可能突然就撤銷女兒的證人保護。
除非武田知道他是猶大的事情被線人公開,此舉是要防止湊崎進一步查到自己身上。
「那松田涼子失蹤案呢?孫警官昨天不才申請IP位置調查?」
「據我所知,松田涼子失蹤案的調查已經結案。」
「怎麼可能…把電話給武田課長,我親自問他。」
「他今早就申請特休,要到下週才會回警本部。」
像是人為精心安排,警本部唯一一個調查信貴山的理由突然消失。
武田這麼做的目的無非是讓湊崎無法動用警本部的警力前往信貴山調查。如此一來就算他們掌握到十二使徒在信貴山的製毒工廠,他們也無法申請搜索令。而不是合法途徑搜集到的證據,最後也無法給檢察官使用,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將是徒勞。
「看來明天不能和妳一起佈置陽台了,我必須回搜查一課一趟。」
所有人離開後的平安城像是見證王朝興衰的孤城,再富麗堂皇的裝飾都掩蓋不住它已日漸凋零的現實,只剩下城堡的主人與守護著主人的將軍不願意離開,又有誰在乎將軍和城主也想見證城外的風景。
「看來平井家那個敗家子讓我們到信貴山,應該就是為了製毒工廠的事。」
朴志效拿出一封信,又是直接寄到平安城的方式,就和邀請周子瑜前往同學會的請帖還有名井先生癌症檢查結果一樣,未通過外部的審查直接來到平安城,差別只有這封信終於署名俞定延。
同樣的手法讓她幾乎能確定這兩封信肯定也是俞定延佈下的陷阱,可那目的是什麼?
同學會後的改變僅僅是和孫彩瑛還有湊崎建立聯繫,而名井先生得病更是無關痛癢,有人早先一步將他殺害。
事到如今俞定延揭露自己的身分,又有什麼打算?
朴志效先站起身,她的襯衫袖口被卷至小臂三分之一的位置,一手拎著她的西裝外套,另一手伸向名井。
「距離明天還有點時間,去散個步?」
名井輕輕點頭,搭著朴志效的手站起身。
她們無法輕易談愛情的原因很多,從突然改變的人生軌跡到無法避免的重責大任,那條讓兩人關係更進一步的路口總會被各種世間大義擋住。
深究其中,或許也不真的是無法,不過都是太不勇敢。
兩人選擇來到她們最喜歡的角落,那是平安城外的人造湖。挽著手,急躁與緩和的腳步在這刻變為相同頻率,她們配合著彼此的步伐走過蜿蜒的橋,來到湖中央的涼亭。
傍晚的風吹過四周的樹林,從葉片的間隙拂過她們的髮梢。這脆弱不堪的攻擊卻重的讓名井無法承受,她輕咳。
朴志效於是將手上的外套披在名井的肩上。
「真的入冬了,明天回家請京子婆婆把暖桌拿出來吧。」
「好啊。」
名井的頭靠在朴志效的肩上。
「從信貴山回來的路上順便買一點橘子,橘子一定要搭配暖桌,聽結菜說這是她第一個有暖桌的冬天。」
「再給子瑜帶點麵包吧,否則她不會原諒我們沒告訴她所有事情的經過的。」
她們是自私卻又無私的。
無私的為天保會放棄所有與自己有關的幸福機會,又自私的期盼另一人能夠和自己一樣,永遠等在身邊。
可哪真的有永遠,不過都是圖個記憶深刻而已。
穿著三件式西裝的俞定延走進平井的房間,她戴著黑色皮手套的雙手拉開窗簾,陽光不留情的照在床上的平井,但光是這樣並不能讓她清醒。
俞定延雙腳跪上平井的床,像是一點也不擔心將床單用髒。她雙手穿過平井的腰和脖子,試圖把床上熟睡的人抱起。
「該起床了,今天可是一刻都不能耽誤。」
「復仇怎麼這麼麻煩。」
平井一個翻身,俞定延已經被她固定在床上,本來整齊的衣服也因為這一招翻身起皺折。
平井的眼神不純潔,她像是看著獵物一般看著眼前的俞定延。
在她眼裡的俞定延幾乎沒變,從她們相遇的那一刻就是完美,外貌、個性、興趣,都像是演算法為平井量身打造,目的就是要讓平井愛上她。
「妳肯定偷偷在我的食物裡加了諾亞方舟。」
平井的唇輕靠在身下人的脖頸,語氣裡摻著勾引與侵略。俞定延單腳勾住平井讓她失去重心,兩人的位置瞬間上下對調,但被放倒的平井沒有不悅,反倒更加興奮。
「要不是妳陪著我,我肯定不會做這麼麻煩的事。」
「妳到地獄也會這麼和閻王脫罪嗎?」
俞定延撐著柔軟的床墊站起,轉頭到衣櫃前準備平井的衣服。再回到床邊替平井穿上自己挑好的西裝,邊清理她衣服上的狗毛。
「只要我們待在地獄的時間一樣長,替妳脫罪或是誣陷妳,我都能做到。」
「妳的愛還真是變態。」
平井低著頭看向幫自己穿鞋的俞定延,玩笑的將裸著的腳背輕靠在俞定延嘴邊。
「畢竟愛是最深切的詛咒啊,我忠誠的猶大。」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俞定延讀懂平井的意思,在抓住平井的腳後將吻輕輕落在腳背,宣示對她永遠忠誠。
多虧周子瑜的正裝打扮,她和穿著牛仔外套的湊崎比起來竟看起來更像一名刑警。唯獨臉上表情還維持著平日裡巡視歌舞伎町時不可一世的本部長模樣,這讓兩人在巡邏車裡僵持不下。
「妳不能讓妳的眉頭放鬆一點嗎?」
湊崎的拇指在周子瑜的眉心揉了揉,可惜當她手指離開,周子瑜的眉毛總又不自覺皺起。
「那妳笑一個?」
「不能,天保會本部長怎麼能嘻皮笑臉。」
「那我不帶妳進去。」
周子瑜聽聞只能勉強抬了抬眉毛,做出一個更加古怪的表情。
湊崎扶額,突然想起自己平日偽裝用的眼鏡。她跨過周子瑜,從副駕駛前的抽屜拿出來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掛在周子瑜的耳朵上。
「妳試試。」
粗框眼鏡擋住周子瑜大部分的臉,也成功讓她本人從精明幹練的本部長變成呆板的警員。湊崎看著眼鏡的效果非常滿意,周子瑜卻不這麼見得,不習慣戴眼鏡讓她始終覺得有個東西卡住自己的視線。
「我覺得好奇怪,感覺很難衡量和事物的距離。」
「怎麼會?」
湊崎歪頭,表情戲謔,調皮吻住周子瑜。一縷不可忽略的銀絲連著兩人的嘴唇,湊崎用手指抹掉。
「我覺得剛剛好,接吻的時侯也不會擋到。」
「好…好吧。」
解決周子瑜的打扮,湊崎帶著她搭電梯來到搜查一課的樓層。她們的目的是找到湊崎的電腦,透過警本部的資料系統找到松田涼子失蹤案的案件進度。
來到湊崎的座位,如電話裡的人所說,武田課長果然不在位置上。湊崎調閱人事系統的資料做確認,武田的特休請了十天,沒意外要到下週才會回來工作。
「但是不是真的會回來就不曉得了。」
湊崎呢喃。
從一連串關於十二使徒的資訊被爆料開始,就有一個奇怪的違和感困擾著她。
湊崎首先根據案件編號對松田涼子失蹤案進行搜尋,出來的結果讓她錯愕。
「怎麼可能?」
「怎麼了?」
周子瑜站在湊崎左側撐著湊崎的椅背看向電腦螢幕,上面顯示失蹤案在派出所調查的階段便已經結案。而事實當然完全相反,湊崎和孫彩瑛是在整個搜查一課面前被分配這個任務,案件搜查進度無庸置疑的被人篡改過。
可以做到刪除調查紀錄,這個人的職位至少在課長級別。可如果是武田課長將紀錄刪除,簡直太過無謀。
除非有其他人基於特殊的原因,不希望有人知道松田涼子失蹤案的調查情形。
說到底松田涼子究竟是誰?
湊崎改用松田涼子作為關鍵字在資料系統裡搜尋,系統裡有關的僅有兩件。
「該說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呢,居然在八年前的案件看到松田涼子的名字。」
同是由搜查一課負責的案件,湊崎的權限能夠順利進入案件詳情裡查看。事件的起因和受害人筆錄寫的仔細,鉅細靡遺的描述身為被害人的「松田涼子」是如何被加害人誘騙,又是如何被迫發生關係。
「明明還是個未成年…」
案件敘述著加害者作為松田涼子的獎學金資助者,與她是長期認識的關係。因著聚餐活動之便,加害者邀請松田涼子在活動以外的場合見面,因此得逞。
事件的報案人並非松田涼子本人,而是發現她的餐廳員工。根據筆錄,松田涼子被發現時全身多處挫傷,且傷勢主要集中在幾個致命部位。初步判斷,加害者應具備基本的武術知識,且具有殺意。
光是透過文字敘述,湊崎便能感受到當時的承辦員警有多憤怒。
當湊崎往下繼續閱讀,卻發現案件最後被當時的負責人以證據不足為由草草結束。
懸案在搜查一課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偶爾犯人心理太過扭曲,警察想像力不足的確是比較難完成推理,在一般情況下湊崎大多能接受。
不過這篇案件調查實在太多疑點,其中最醒目的還屬於最後簽核的署名,周子瑜也指向螢幕。
「這是金議員的本名,對吧?」
「嗯,這應該是他擔任大阪府警視時的案子。」
直覺告訴湊崎,金議員和松田涼子的性侵案有一定的關係。更巧合的,是松田涼子有個父不詳的七歲女兒。
想到短暫擔任金議員護衛的那個下午,金議員對自己做的踰矩行為,湊崎對金議員和性侵案件扯上關係一點都不意外。
周子瑜看著湊崎的眉頭緊縮,學她在自己眉頭按摩那樣,輕撫過湊崎眉眼間的褶皺。
「我知道這件事真的很糟糕,先不看了吧。」
「沒事,我可以。」
湊崎揚起一個微笑示意周子瑜放心,她也要自己先放下將金議員冠上莫須有罪名的念頭。如今沒有任何證據,她們不可能在一個下午突然偵破多年懸案,她改將注意力放到另一個案件。
在松田涼子從實驗室消失的相同時間點,組織犯罪對策課裡同樣在負責一件跨國毒品交易,負責人還是兩人的舊識。
「林娜璉…」
組織犯罪對策課和搜查一課素來不對盤,可目前和松田涼子有關的線索居然必須指望組織犯罪對策課,湊崎對此感到絕望。上次兩個部門合作是天保會前總長的祭拜活動,天曉得他們開會過程到底有多不順利。
另一方面周子瑜自然知道林娜璉是誰,兩年前就是她把自己送進監獄,出獄當天還特地來監獄門口監視自己。兩人最近一次見面同樣是兩週年的祭祀活動,組織犯罪對策課和天保會之間的氛圍也不可能太好。
「她們和松田涼子會有什麼關係?」
湊崎聳聳肩,沒有給一個正面的回應。唯一能知道的是如果松田涼子替十二使徒製毒的消息屬實,那這份案件調查一定跟十二使徒大有關係。
這挑起湊崎的好奇心,種種跡象都表明她們不是大阪府警本部裡唯一在調查十二使徒的部門。這樣看來松田涼子失蹤案的調查紀錄被竄改,可能也是組織犯罪對策課所為。
「只能點進去看看了。」
下一秒,系統卻跳出權限不足的提示,阻止湊崎進一步調查。周子瑜看向湊崎,兩人都知道眼下最快的方式是找到案件承辦人,也就是她們最不想碰到的林娜璉。
組織犯罪對策課找上俞定延並非偶然。
臥底這條路可長可短,一天、一週、一個月、一年,新生在進入警察學校後都略有耳聞。找新生當臥底可以確保他們能執行長時間的的任務,但如何確保他們不會叛變又是另一個問題。
俞定延的身分背景使她成為不二人選。警界高層都相信,派這孩子去潛入調查平井組是最好的決定。她無父無母,甚至目睹她視為親生父親的神父被平井組組長殺害,絕對能對組織保持忠誠。
但當俞定延意識到這是警戒找她當臥底的理由,她為警界只有善與惡這兩個立場感到擔憂,她想要的遠比討回公道更多,這也是為什麼她非平井不可。
俞定延在計劃好的時間駕車帶著平井離開平井家的據點。
「黑道事業的部分已經和全部分家取得共識,她們都同意在將名井南拉下來後,推薦妳為新總長。白道事業只看股份占比,名井南和朴志效在今晚就會來到信貴山,只要讓她們把合約簽完,妳就可以正式接手天保會。」
「聽起來真是讓人愉快,兩年了,我等不及看名井家的賤貨和姓朴的走狗哭著求饒的樣子。」
「我也和妳一樣期待。啊,武田課長打來。」
俞定延微笑著接起電話,另一頭是一個中年男子的咆哮聲。其實俞定延沒有聽清楚電話的內容,她也不打算聽清楚,她只是一直按著側邊的音量鍵,直到聽不見武田的聲音。
「那個、武田先生,你怎麼可以這麼吵,我都沒興趣聽你說的話了。給你的機會好好說,我重新把聲音打開。」
俞定延只將聲音往上調一格,而武田的不滿依舊肆無忌憚的透過電話攻擊俞定延的耳膜,似乎並沒有聽進俞定延的忠告。
「我都按照妳指示不要去管諾亞方舟在歌舞伎町的買賣,名井總長的案件也已經結案,沒有人知道是妳殺的。」
「說好的一億円呢?為什麼港口這些雜碎什麼都不知道?」
俞定延瞇著眼睛,她的表情始終像是大海,深不見底的海溝裡藏著無法明說的城府與計謀。只是距離她的計劃完成已經沒剩多久時間,她也沒必要再在武田或其他人面前裝得一副忠心耿耿或是和藹可親。
她的語氣雀躍,愉快說道。
「對他們好一點,這些雜碎可是要送你上路的。」
「至於那一億円我們改變心意了,不如你問問上帝,看他能不能施捨給你?」
「啊對了,在那之前,記得替我向組織犯罪對策課問好。」
如今已經沒有人能夠完全懂俞定延。
無論是招攬她當臥底的組織犯罪對策課也好,又或是她虛情假意應付的天保會。只要能為她所用的都是好資源,她早已失去善惡分界。
組織犯罪對策課的樓層比平日裡更吵雜,許多人拿著裝備忙進忙出,就連茶水間也沒有人有空停留。
湊崎和周子瑜只能貼著走廊的牆前進,努力避開一切可以讓組織犯罪對策課對她們找碴的機會。她們一邊注意空間裡的對話,似乎是有了關於「諾亞方舟」的交易線索。
經過幾個拿著防彈衣和裝備的警員後,湊崎和周子瑜到達織犯罪對策課辦公室。林娜璉的褐色長髮盤起,身著藍色襯衫,外頭套著黑色的大阪府警本部防彈衣,手上戴著戰術手套,手裡拿著一杯冰美式。
她和同事交頭接耳,手指時不時對著桌面的圖紙比畫,在討論小隊的戰術佈局。
「別在這擋路!」
一個男人暴躁的經過,他抱著裝備走進辦公室,過量的聲音引起林娜璉注意,她抬起頭終於看見湊崎和周子瑜。
「有什麼事嗎?湊崎警官。」
林娜璉基於對湊崎職級的尊重勉強打了招呼,她的雙手撐在桌子上,等待湊崎可以說出什麼讓她信服的藉口,最好順便將周子瑜在這出現的原因一併解釋。
湊崎走進辦公室,周子瑜在後頭緊跟,兩人停在林娜璉面前。
「我想和妳談談松田涼子這個人,妳知道她失蹤的原因,對吧。?」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林娜璉的態度並不配合,完全不避諱她眼底對周子瑜的厭惡。林娜璉對周子瑜沒有任何信任,在她眼裡,周子瑜永遠都只是一個想在組織迅速升職,而自願出來頂罪的無賴。
「妳們走吧,明天再來找我。」
「佐藤,送湊崎警官和周本部長離開。」
林娜璉的話讓辦公室裡本來交頭接耳的討論聲瞬間靜下來,沒有人想過眼前這個帶著粗框眼鏡的女人就是天保會本部長。那可是傳聞中,在一夜之間將上任天保會的總長、舍弟頭、若頭都殺掉的劊子手,然而警方最後只有找到她縱火的證據,才只能以縱火罪將她逮捕歸案。
「看什麼,還不工作嗎!」
林娜璉大吼,整個辦公室的腳步聲和討論聲都再次響起。林娜璉再次叫喚佐藤的名字,執意要湊崎和周子瑜離開。
「妳們今天要逮捕十二使徒對吧,他們今天在港口有交易,我是來用工廠情報交換妳知道的事。」
「喔?所以周本部長改做告密者嗎?」
林娜璉本來低著頭又抬起,重新看向湊崎和周子瑜。她知道自己的話讓周子瑜不舒服,而那正是她的用意。
「林警官。」
另一方面,湊崎也想爭取林娜璉得幾分鐘注意,但從湊崎帶著周子瑜進門那刻起,林娜璉就不再信任湊崎,更不覺得湊崎是真的要來和她交換情報。
再說,組織犯罪對策課並不需要搜查一課的情報。她們自己就有在天保會裡臥底的俞定延,俞定延明明也告訴她還沒查到工廠位置,怎麼可能突然另外一個天保會幹部就出來貢獻這麼機密的情報。
「就算去了港口,妳們也只會抓到雜魚。」
周子瑜的手放在林娜璉和組員本來正在討論的圖紙上,那是大阪港倉儲區的平面圖。
「你們真的覺得今晚的交易在大阪港?很不符合常理吧。」
製造工廠所在的信貴山和大阪港有些距離,且中間橫跨大阪市區。周子瑜不覺得十二使徒會特意捨棄從信貴山旁邊的高速公路將貨物運送至目的地的東京,而是大阪港。
「妳確定妳的臥底真的沒背叛妳嗎?在我看來,他不是能力不夠好,就是要把你們甩掉。也是,就算我只接觸白道業務,但聽說平井那傢伙在管理黑道業務也已挺有一套,尤其是她身邊最忠實的舍弟輔佐,她、」
「閉嘴!」
周子瑜話未說完,卻像是戳中林娜璉心中最擔心的恐懼,讓她情緒失控。林娜璉示意部下們先繼續討論,帶著湊崎和周子瑜來到同樓層的空閒會議室。
「妳倒是說說妳高見,還有我們為什麼要相信妳?」
湊崎還未搞清楚怎麼她們一下佔據在有利的位置,她連忙看向周子瑜要她快說些話。但周子瑜對自己接下來要說的內容也並不是很有自信,她只是透過金議員情急之下透漏出的「天保會幹部裡有兩個臥底」這句話進行推理。
想當然她和朴志效長年生活在一起,她們不可能會是臥底。而平井算是繼承父業,可能性也偏低。這麼一來,被金議員控訴的金多賢,還有突然就在大阪黑道圈崛起的俞定延便成了不二人選。
不過和組織犯罪對策課聯絡的到底是哪位?說到底,金多賢真的是臥底嗎?周子瑜始終無法下定決心,光是拿一個將死之人的最後告解來推理就是極大風險,她不過碰巧吸引林娜璉注意,接下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們在前幾天和十二使徒中代號腓力的成員有過短暫的交流,他的真實身份是大阪府的金議員,這妳還是知道吧?他親口和我們承認,天保會裡有兩個臥底,其中一人為幹部,而這個幹部…」
「是舍弟輔佐,本名俞定延的舍弟輔佐,是十二使徒的在天保會裡的聯絡人,也是警方在天保會的臥底。」
湊崎接續著周子瑜的話,和諧的程度會讓人以為她們兩人早就練習過要這麼介紹,可實際上她也是根據著周子瑜所言繼續推理。
她們不斷觀察著林娜璉的表情,是失落與衝擊,代表著湊崎和周子瑜成功透過她們各自的調查兜出事件的碎片。
湊崎乘勝追擊。
「而那位金議員同樣透露了製毒工廠的位置,所以我們接下來會告訴妳製毒工廠所在的地方,而現在請您先告訴我,松田涼子究竟是誰?為何組織犯罪對策課要將搜查一課的調查紀錄刪掉?」
林娜璉向後走了幾步,最後靠在身後的牆上。她抱著胸,思考一陣後終於緩緩開口。
有時候我們注意到某個路口經常發生車禍,於是開始質疑是不是路口設計不良;或是某個海岸難以停靠,便嘗試建立指引的燈塔。明明人類在歷史上總是擅長找到問題和解法,而不是怪罪撞毀的車或是沈沒的船,但當被毀掉的是女性時,為何社會卻說是女性的問題?
松田涼子的存在像是在證明這世界的惡永遠不會消失,她在最無助時被最信任的人欺騙,接著接只能說服自己:
「啊,那些都是自願的。」
所以,松田涼子究竟是誰?
可以簡單地說她是金議員權力施壓下的被害者,但給予更確切的定義,她是不公們所虛構的正義。
林娜璉沒有完整的說出湊崎無權限過問的案件資料,僅證明了另一樁未能按照流程結案的案件的確是大阪府警本部腐敗的象徵。因此縱觀整起案件,松田涼子被十二使徒綁去研發新藥,這件事說違反她的意願其實有些不正確,因為那是她證明自己未被侵犯的方式。
「不過她現在在的地方很安全,至少會有個人避免她接觸到傷害她的畜生。」
「老實說,我原本以為妳們會更想知道其他事。」
「既然妳們也得到想要的真相,現在可以告訴我製毒工廠的位置嗎?」
林娜璉的手放在腰帶,站姿已經比剛進門時緩和許多,對湊崎和周子瑜也不再像幾分鐘前那般有戒心。她看著周子瑜,正在等待約定好的情報。
「詳細地點還不確定,不過金議員說在信貴山上。而天保會在那的確也有一塊所有地,大概會在那一區。」
「還真是模糊,不過我本來也沒打算從妳這邊知道工廠的資訊。只是想看看妳接下來對於定延的處置。」
林娜璉表現得毫不留戀,她走向門口,手放在門把上,僅在轉開前最後說了一句。
「如果妳肯信我一次,拜託妳放過定延吧,她不可能是壞人。」
門開啟,林娜璉手示意周子瑜和湊周子瑜和湊崎離開會議室,兩人於是又回到搜查一課所在的樓層。可就算如今已經知道松田涼子的真實身份,她們還是沒有一個合法的理由去調查事件中心的信貴山。
對於警界沒有必要的繁複流程,湊崎經常感覺到煩躁,尤其即便在搜集到這麼多間接證據後,湊崎還是沒有一個確切的名目可以調查製毒工廠,這讓她更加絕望。
她知道武田一定是算準這步,湊崎只想咒罵這腐敗的社會。
「老大?」
孫彩瑛突然出現叫住湊崎,她還未放下背包,像是剛進辦公室。
「妳今天怎麼在這?結菜那是我值班嗎?」
「出了點事,護衛任務被取消了。」
「誒?那現在該怎麼辦?」
湊崎和孫彩瑛有著同樣的疑惑,護衛任務被取消,難道她就真的要老老實實的回到辦公室等待案件?明明眼前就有正在發生的發生的犯罪事件。
正當一切混亂思緒在湊崎腦袋糾結時,一雙大手放在她肩上。因為兩人都一起行動,周子瑜的存在太過自然,湊崎幾乎都要忘記自己拉著周子瑜跑來跑去一整個早上。
周子瑜揚起一邊嘴角,露出她標誌的笑容,她順手摘下湊崎要她掩蓋身份用的粗框眼鏡。
「妳看看這個劇本如何?」
「天保會本部長在歌舞伎町行動詭異,於是熱心正義的湊崎警官與孫警員一路跟隨,意外尋獲毒品『諾亞方舟』的製作工廠。」
周子瑜舉著大手,描繪著她剛剛想出的理由。她驕傲地看著湊崎,有些期待她會稱讚自己想出一個讓湊崎能夠繼續調查十二使徒的藉口。
但湊崎只是揚起自己的手,輕輕打在周子瑜肩上。
「別開玩笑,這樣到時候檢察官搞不好連妳一起起訴。」
「又不是第一次,我也不差被關的這幾年。不如我們打個賭,讓妳猜猜惡人和正義哪個會先到?」
周子瑜微微蹲著看向湊崎,她知道這一定是現在唯一一個可以讓搜查一課可以調查製毒工廠的合理理由,湊崎也有些動搖,只是她不願周子瑜冒險。
「好啦好啦,妳趕快去準備一些隊員還有裝備,接下來可是要和本部長對峙,到時候獎金一定夠妳退休。」
周子瑜最後推了一把,親手用自己作為本部長的尊嚴,換取湊崎作為搜查一課巡查部長的榮耀。
她的頭銜當然重要,只是在這一刻,沒有什麼比協助湊崎破案還能發揮更大價值。
湊崎挑了幾個信得過的人,組了一個攻堅信貴山的隊伍。幾個人站在車前沒有動靜,還在觀察眼前這宛如稀有神獸的天保會本部長。
「我和她一車吧。」
在選車時孫彩瑛主動跳出來和周子瑜同車,其他人坐在廂型車裡跟在後頭,目的地是信貴山。
「妳和我們老大發生什麼了嗎?」
孫彩瑛剛上車,安全帶還未繫好便急著提問。問題中心的周子瑜震了一下,像是做壞事被抓包的小朋友。
說到底,周子瑜和湊崎的確是發生了什麼,不過這對湊崎來說好像不是什麼可以驕傲的大肆宣傳的事。如果被人發現大阪府警本部搜查一課巡查部長和天保會本部長是接過吻的關係,湊崎的職業生涯可不保。
「唉⋯」
孫彩瑛關掉車上的通訊設備還有行車紀錄之類一切有可能將對話錄音的裝置,她又再問一次。
「我現在是以周子瑜的好友這個身分問妳,妳和紗夏中間發生什麼了嗎?」
「嗯⋯」
周子瑜用著只有螞蟻聽得見的音量回應,但那已足夠讓孫彩瑛欣喜,她手掌大力拍在周子瑜的手臂。
「真有妳的,我還以為妳們中間要沒戲了。」
「不得不說我一開始就注意到,妳一直偷偷在注意我們老大。」
「我本來還想要助攻,結果妳們自己搞得蠻好的。」
「那妳們現在是⋯」
孫彩瑛拋出一個最困難的問題,周子瑜不曉得怎麼解釋,甚至她和湊崎都還沒有時間好好討論兩人今後對外的說明。她不知道怎麼說最能夠保護湊崎,只是將她向湊崎說明的原句轉述給孫彩瑛。
「大概…是可以一起期待明天的關係。」
孫彩瑛點點頭,表情已足夠滿意。這答案充滿周子瑜的風格,雖然和她聽說的湊崎戀愛觀有些不同,但在這上一秒生、下一秒死的行業,能夠期待明天似乎已經是最幸福的事。
她是真心誠意的祝福著這兩人,希望她們都能過上理想的明天。
隨著警車離開市區走向山路,周圍漸漸看不見其他車輛。
「接下來要用走的了。」
周子瑜提醒孫彩瑛,孫彩瑛點點頭,拿起車內的無線電對講機。
「這裡是A車,前方向下岔路有公共停車場,我們在那停下,之後要步行至工廠。」
隊伍會合,幾人將裝備帶上後徒步上山。周子瑜的視線還是不自覺的看向湊崎,若這裡沒其他人,她大概會把湊崎肩上的裝備拿過來。
不過看著扛著槍的湊崎,周子瑜感覺到內心有個奇怪的性癖好像被開啟。
「怎麼了?」
湊崎提問,僅僅數秒內搜查一課的警員便知道湊崎是在和周子瑜說話,大家的眼神都向她注目,周子瑜瞬間成為人群焦點。作為本部長,周子瑜本該對這場合見怪不怪,但只要想到這群人都是湊崎的部下,周子瑜就有種自己要好好表現的心理壓力,好像不該給湊崎丟臉。
「沒、沒事。」
周子瑜擺擺手,示意大家繼續往前走,慌張的一點都不像她。
湊崎似乎也忘記自己在團體任務執行中是被大家關注的角色,她說的一字一句會被奉為任務的最高目標,隨口關心周子瑜當然也會吸引隊員注意。
「是、是嘛,那我們繼續前進。」
湊崎帶著隊員避開車道走進樹林裡,以免被前往工廠的其他人撞見。幾分鐘的路程後,眼前公路向左又岔出一條分支,而柏油路也跟著停在這裡。
他們交換眼神確認工廠在這後又繼續向前走,一棟五層樓高的建築突然就矗立在深山中。透過望遠鏡,工廠的招牌清楚寫著天保會所屬,大概便是十二使徒長期用來製作諾亞方舟的製毒工廠。
門口停著一輛紅色跑車,周子瑜一眼認出那是朴志效的愛車,她覺得有些突兀。雖說朴志效如今也知道製毒工廠的位置,但周子瑜不認為她是會單槍匹馬來挑戰十二使徒的人。
另一點不合理的地方,莫過於鬆散的戒備。
天保會最低級的警備像是夜店,一名幹部鎮守是基本,門口至少有兩名成員站崗。最高級警備是祭祀活動,五個分家的成員看守東南西北和正中心都是常見。
就算平井只能召集黑道事業的人力,那也不至於連一位負責門口戒備的人都沒有。
「我打給若頭確認一下。」
周子瑜拿出內袋的手機,在聯絡人裡找到朴志效是非常容易的事,那不過四個聯絡人其中之一。
鈴聲響了一會,並無人接聽。
周子瑜又接續打給名井和金多賢,一樣都是在鈴聲響完後轉至語音信箱。
當對象是金多賢以外的人時,這都是可以理解的情況,但偏偏連撥給金多賢的電話都沒被接起,周子瑜很難不亂想。尤其在金議員那番話後,儘管周子瑜拼了命想說服自己金多賢不可能是公安在天保會的臥底,她也忍不住動搖。
一旁的湊崎對此不知情,在周子瑜沒有更多線索推進的情況下,她作為巡查部長和隊員們簡單開了會議。
他們的選項有兩個,一是硬闖進工廠,高機率會掉進由平井和俞定延設下的陷阱,二是等待後援,將希望放在一點都不相信他們的組織犯罪對策課。
所有人都知道第二個選項非常可笑,如果能行,他們哪還需要自己暗地裡組織一個攻堅隊伍,用著虛假的理由來調查製毒工廠。
湊崎轉頭看向周子瑜想聽聽她的想法,只得到她一貫自信的誇讚自己。
「沒事,我一個人也可以把裡面的人都打趴,我可是最強的。」
湊崎沒說話只是大力的拍了周子瑜的胸,她一邊計算著只有她和周子瑜兩人的戰力,是否足夠抵禦工廠內的武力。
作為巡查部長,她有義務保護其他隊員不會因為她一時的任性喪失生命。如果只有她犧牲也就算了,其他人都還有家人和牽掛。
湊崎又看向周子瑜,思考著她們如今是否已變成彼此死前,最後一幕會閃過的臉龐?湊崎還沒有答案,但或許在那無數回憶的跑馬燈裡,也有幾格是屬於周子瑜。
她最終下定決心。
「我和周本部長先進去,其他人在這待命。如果一小時後沒有我的訊息就聯絡組織犯罪對策課。」
湊崎的眼神多在孫彩瑛的臉上停留,看出她的不願意,這似乎是擁有多個身份是常見的艱難選擇。
作為朋友和親近的後輩,孫彩瑛也想一句「我跟你們去」便加入周子瑜和湊崎,可作為湊崎的部下,她的回應只能和其他人一樣。
「收到!」
湊崎和周子瑜穿越樹叢,在搜查一課的眾隊員目送下,進入製毒工廠。
工廠內部貼心地開著燈,周子瑜和湊崎進門後首先看到的是偽裝成蔬菜商的貨車,旁邊還有幾箱準備搬上車的貨物。紙箱堆疊的非常整齊,比起所有人臨時逃跑的樣子,更像是在某個人的指揮下他們停下手邊的工作離開現場。
工廠裡像是發生了意外事件讓工人們撤離,這也解釋為何工廠外沒有警備人力,很高機率工廠裡只有外頭紅色車子的主人,那可能是朴志效,但這不代表周子瑜和湊崎可以就此放鬆警惕。
兩人的視線和槍枝都指著不同方位,各自戒備著彼此看不見的方向。
越過貨車的裝卸貨區出現了上樓的階梯,以及開門進入下個空間的鐵門。湊崎示意周子瑜站在門後開門,她負責在開啟後解除門後的威脅。
「數到三。」
「一、二、三。」
鐵門開啟,門後是一條長長的通道,通往更多的實驗室。和外面裝卸貨區一樣,這裡保持著人們有序離開的樣子。
她們仔細地查過每個房間,大約二十分鐘後抵達工廠一樓的最後一個房間。一樣由周子瑜負責開門,湊崎負責警戒。
門開,和前面的幾十個房間比起來意外的空曠,是挑高兩層樓的倉儲空間。周子瑜和湊崎先後進入,沒曾想看到平井雙手在扶手,兩腿交疊,居高臨下的從空橋上看著進入房間內的兩人。
她身後是俞定延,或許平井沒有注意到,但周子瑜能輕易的分辨出俞定延的樣子怪異,平日裡邪笑的城府不再。那表情坦然,彷彿她在這世上再無牽掛。
空橋前,名井和朴志效跪在地上。
一位天保會前總長的千金,從她出生那刻就註定能獲得宇宙裡的所有東西,無需向誰卑微請求;另一位是天保會的現任若頭,被組織裡的所有人尊稱一聲「當家的」,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不曾向誰低頭。
兩人未有明顯外傷,但這樣的舉動對於她們來說無疑是種屈辱。
「總長、若頭!」
那一瞬間對於周子瑜來說是信仰崩塌,彷彿全知全能的神被信眾唾棄,只剩她是唯一信徒。周子瑜顧不得自身安危,全速跑向她們。湊崎的手不敢放下,槍口直直對著俞定延和平井的方向掩護周子瑜。
「妳們在這幹嘛?我們趕快走吧。」
沒有鐵鍊或繩索,周子瑜卻無法勸說名井和朴志效離開。這景象讓平井不由得爆笑,她放下翹著的腿,右手撐在扶手上,此刻台階下的四人於她而言僅是螻蟻,生與死全憑她一念之間的喜怒哀樂。
「本部長?真是稀客啊稀客,就差一個若頭輔佐,我們開會五人組就齊了。」
「既然來了就別急著走。不如先聽聽偉大的我有什麼計畫,我的羔羊們。」
平井的表現雖和平常一樣瘋癲,但明顯多了更多的興奮,和夜店裡那些「諾亞方舟」的使用者別無二致。她的步伐有些搖晃,從椅子上站起,每個動作都像是舞步,讓人猜不透她的意圖。
「我們都沒事,她們是找我們來簽股權轉讓的。」
「舍弟頭的樣子很奇怪,妳盡量不要大幅度地移動,會刺激到她,她手上有武器。」
名井低著頭,用只有周子瑜聽見的音量說道。
「那妳們簽了嗎?」
周子瑜學著名井的姿勢,同樣低下頭,閉著嘴回應。
「沒有,但她們應該知道如果我和若頭出事,所有的股權都會被轉讓到寺尾基金會下管理,短期之內沒有什麼問題。」
名井又繼續和周子瑜交換她們今天得知的新情報,在這過程中平井不斷弄出巨響,她趴在欄杆上,彷彿動物園裡的遊客,而台階下的她們就是供人觀賞的動物。
「兩年前的酒店縱火案大家都記得吧,縱火案的主使周子瑜,死者家屬朴志效和名井南。」
「說真的,我一開始也想好好配合,作為天保會的舍弟頭重新開始,但誰讓妳們不懂得好好保守秘密,被我發現原來名井總長根本沒有死。」
「回答我,為什麼只有我父親該死?」
平井說著話,姿態故作優雅,像是在模仿記憶裡某位人人欽佩的大人物。只可惜半吊子的演出無法將那人的神韻學習的淋漓盡致,僅是片刻的沈默對她而言都像是無聲嘲笑。
「說話啊,妳們這群異教徒!」
平井抓著欄杆,半個身體倒在欄杆外,她歇斯底里地朝著階梯下的四人大吼,俞定延連忙抓著平井的手臂將她往回拉。被拉回位子上的平井情緒激動,她抓著自己的頭髮,發出嗚噎的聲音。
湊崎想起林娜璉已經證實俞定延為組織犯罪對策課的臥底。本來在看到她本人之前,湊崎都還想冒險看情勢和俞定延合作,爭取控制住平井。但就像周子瑜白天開玩笑和林娜璉說的話,組織犯罪對策課在天保會的臥底已經背叛她。
看眼前這景象,俞定延何止是背叛,要說她是策劃整場犯罪行動的人湊崎都信,這並不是空穴來風。
就在組織犯罪對策課要前往大阪港調查跨國販毒案的這天,俞定延竟和這麼多天保會的幹部一起出現在製毒工廠裡,怎麼看都像是精心設計,而俞定延是唯一能達成這件事的人。
問題是,她和天保會又有什麼深仇大恨?看來在周子瑜進門前,俞定延就已經準備拉著平井當墊背,要在這裡從朴志效還有名井手上搶走天保會。
可是一個急著要搶走天保會的人為何現在看起來又那麼從容?俞定延不但放任著平井崩潰,甚至應該在看到湊崎的那刻都要懷疑門外有更多警察,但俞定延都能臨危不亂,又或是說是無動於衷。
這一切都違反常理。
下一秒,彷彿應證著湊崎感受到的違和感,門口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爆炸聲。雖然只是像物品掉落的音量,還是吸引周子瑜幾人回頭看,她們都注意到那是從後方的裝卸貨區傳來。
俞定延抬起頭,她明明也聽見門外的異響,卻全然不在乎。
朴志效極力克制自己的音量,她對著周子瑜和湊崎說。
「妳們進門前看過箱子裡的東西嗎?」
「我猜那些是炸彈。」
「包括她們在的空橋旁,那後面的箱子應該也是。」
接著又是一大串爆炸聲,這次離她們更近,然後是右上方的氣窗被炸碎,玻璃噴飛,周子瑜連忙伸出手臂將湊崎蓋住,朴志效和名井的身體壓得更低。
站在空橋上的平井無法不注意到爆炸聲。緊緊數秒間她站起身,遮住俞定延的耳朵,她記得她不喜歡槍鳴和爆炸聲,連平時自用的手槍都得裝上消音器。
「有沒有怎麼樣?」
平井擔心的問,讓俞定延有些開心的笑了。
這或許是為何她最後選擇背叛警本部的原因,這世界大概再沒有人會像平井在乎俞定延那樣同樣在乎她,而這讓她痛苦。
爆炸聲依舊不斷,湊崎等人已經在想撤離的方法。平井也變得老實,她看向唯一的依靠,想她一如往常那樣告訴自己該怎麼做。
「我們是不是該走了?這樣下去我們會死的。」
平井徵詢著俞定延的意見,但忘記自己的手將她耳朵蓋住,俞定延怎麼聽得見她的聲音。她只是很專心的看著平井的嘴唇開合,可愛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親吻。
俞定延於是輕輕貼上她的唇。
「桃,我們之間可不可以單純是平井桃和俞定延就好?」
平井愣了一下,看著她們周圍開始掉落的天花板還有房間內越來越高的溫度,她根本無法像俞定延一樣冷靜。很快的,更多爆炸聲一下讓她們四周深陷火海,而俞定延還是沒有移動的意思。
是她設計的爆炸與大火,包括今天的、銷毀名井前總長屍體的,還有兩年前害周子瑜被定罪的,全都是她設計的。但這還是她第一次體驗在大火裡,感受火焰快燒到自己個感覺。
原來快死的時候,真的會想到一些過去的事情,才發現和周先生在一起的回憶已經變得好淡好淡。只剩那些關於周先生死前一刻的記憶,被俞定延反覆咀嚼,變成吞噬快樂的心魔。
她再次想到自己部下這場大火的原因,為了報復殺害周先生的兇手,為了懲罰愛上平井間接背叛周先生的自己。
「我愛妳。」
俞定延手抓著平井的肩,憑著蠻力,她帶著平井一起和她翻過欄杆向下墜,迎向迫不及待伸向她們的火舌。
她的桃不適合做壞人,善良的過分相信自己,沒想過俞定延為何將自己的代號決定為猶太,錯過俞定延的自白。
俞定延知道自己就和猶太一樣,是願意為了私慾,背叛耶穌的。
無論是警界還是黑道,他們都太小瞧俞定延復仇的決心。她要的根本不是什麼法律能夠將壞人繩之以法,她要的是親手解決殺害周先生的壞人,包括平井先生,包括名井先生,還有那在火場裡自以爲被女兒殺死的朴先生。
既然法律無法替周先生討回公道,只有私刑正義才可以消解她心中的恨,她的復仇早就從兩年前開始,是所有人都太過遲鈍。
這計畫唯一的意外是平井,單純又盲目愛著她的平井。如果有來生,俞定延還真希望自己苦苦祈禱的願望能被上帝聽見,許她和愛人下輩子能夠永遠。
這輩子用這樣的身分和平井相愛是幸運又不幸的,這刻骨銘心的愛終將成為眾矢之的,倒不如親手被她遏止在愛意正濃時,就讓她用兩人的生命來葬送她們的愛情。
周子瑜不確定自己是否是看錯,她似乎在走出倉庫的那刻看見俞定延和平井相擁著墜入火海,但隨著房間裡的爆炸風颳起,她們只能被逼著向後退。
門框變形,門後的建築開始崩塌,徹底擋住周子瑜等人回到倉庫的後路。而另一側是因火勢而停電的通道,她們在來時已經調查過,兩邊的房間是實驗室,盡頭是已知最近的出口但朴志效推測有炸藥的裝卸貨區。
濃煙和火焰竄燒,走廊的溫度節節升高,停止的電力供應系統,這讓四人明知該往前逃生,卻又無處逃跑。
她們都知道安置炸彈的人是鐵了心沒有要讓任何人出去,彷彿要拉著全部人陪葬。
「往前吧。」
名井打破沉默替大家做了決定。
上一次這樣感覺到生命在凋零還是她和周子瑜放學時被天保會的對家埋伏那天,可能是年紀大了,體感上今天好像更累一些。
許多事情都有所改變,老實說如果今天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名井不覺得她會這麼認真的找出去的方法,也不會這麼認真的防止自己吸進這些煙霧。只是因為有了更在意的人,好好活到明天成為了人生的主線任務。
她們繼續往前走,來到第一扇隔開不同工廠區域的門,門後的情況明顯比四人來的方向更好,但如今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不用三十分鐘,隔壁的火勢便會突破防火門,而前面的火勢也會追上來,她們將會被困在這裡。
雖然左邊有上樓的階梯,幸運一點能等到直升機救援,可名井的常識告訴自己,帶著大家上樓無疑是找死。
「沒事,我們就上樓。」
朴志效揚起邊嘴角朝著名井微笑,主動承擔了做決定的責任。她知道這麼做有些冒險,但她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名井通常不會錯。
名井擁有朴志效全部的信任,她相信跟著名井就能到達兩人想像的明天。
「不是還得買橘子回家嗎?」
朴志效和名井交換了順序,改走在她前頭。
期間爆炸聲不曾停止,幾人也沒再說話,只是不約而同的都很希望後援趕緊抵達。沒有人敢提出自己感受到房間的溫度變得更高,牆壁似乎就要被燒穿。
周子瑜也忍不住開始思考,如果她們今天都將死在這那將會如何。想像裡的畫面沒有太差,她這輩子沒當過好人,找個機會放下過去的罪孽似乎不壞。
突然,一陣爆破聲響。周子瑜沒有看清,身體只是感覺被一個高速奔跑的胖子撞上,她就臥倒在地。
「周子瑜!」
走在她後面的湊崎目睹一切過程,唯一一層樓的玻璃牆設計在周子瑜經過時破裂,無數的碎片撒在她身上。
「子瑜怎麼了?」
已經走到上一個樓層的名井和朴志效聽到聲響也回頭大喊。
正義什麼的,在湊崎和周子瑜面前頓時變得可笑,看著躺在地上的周子瑜,湊崎已經顧不得自己屬於哪個陣營,她只知道自己現在就該待在她身旁。
湊崎蹲下,用自己防彈背心下的白襯衫努力壓住因玻璃扎進而不斷湧血的右側胸部,難以想像那塊玻璃有多燙,湊崎隔著周子瑜的皮膚都能感受到熱氣向外噴發。
明明只要再一層就是頂樓,再一層就要看到逃出去的希望,周子瑜卻在這時候受了傷。
周子瑜在短暫的昏迷後緩緩睜開眼睛,本來已經準備好赴死的她在看見是湊崎後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和朴志效有著一樣的習慣,在喜歡的人面前喜歡只抬起一邊嘴角笑。
「警察小姐,看來是妳的勝利,正義果然更快到達。」
「妳可不可以正經一點。」
湊崎的淚已經無法控制,周子瑜想說些話安慰卻痛得沒有力氣,只能沙啞地說道。
「如果明天還會到來的話,妳想做些什麼?」
「之前答應在妳的陽臺幫妳種一排花,不如就明天種吧。我等等傳訊息讓多賢去買個種子還有培養土。」
「我有和妳說過第一次見到妳我在想什麼嗎?」
「我根本聽不見腦袋裡的想法,全是心臟咚咚!咚咚!咚咚!在跳的聲音。」
周子瑜的話似是告白,又像是最後的遺言,一句句話在湊崎耳裡都像是在交代後事,彷彿連周子瑜自身也不相信她可以活過今天。
親手碰著傷口的湊崎有相同擔憂。類似的傷患她見過無數,從最好的情況到最壞的後果,湊崎腦海裡都已經有個大概結果。而正是因為這樣,湊崎更無法接受,好似現在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用。
「妳現在講這些到底想幹嘛。」
湊崎哭的更加淒慘,襯衫已經被浸得鮮紅,她不想放棄的持續壓在周子瑜的胸口。
她們都知道,周子瑜的人生沒剩多久。
「我不想在最後還說些什麼,那樣就太狡猾了。」
「但如果明天還會到來的話,我們就去約會吧。」
「像傻子一樣的跑、笑、轉圈、迷路、跌倒、擁抱。」
「我希望妳這輩子都幸福快樂。」
周子瑜努力舉起手,握住了湊崎放在自己胸口的手,她們的雙手都沾滿了鮮血。正義的鮮血、報仇的鮮血、犧牲的鮮血、悔恨的鮮血,背負著太多的她們,怎麼有資格簡單的談情說愛。
如果真的有心要改過,那該從人生的哪一刻開始?
是她自負的想改變世界的幾小時前?她出獄的幾個月前?接下本部長的幾年前?還是她誕生的那一天?
如果明天還會到來的話,真想好好的睡一天。就和湊崎臥在床上,把她抱在懷裡,讓兩顆心貼著彼此,感受對方的鼓動。
如果明天還會到來的話。
周子瑜的力氣越來越小,終於連湊崎的手都抓不住,滑落在地上。
湊崎的樣子比那次連續值勤五天還慘,血和淚水花了她的臉,表情還哭的猙獰,卻仍舊不肯放棄,用全身的力氣壓在周子瑜的傷口。
「為什麼這個血都停不下來,為什麼!」
「起來!周子瑜!如果明天會到來的話,不可能只種花吧!」
「還有很多要做啊!周子瑜!妳給我起來!」
「周子瑜!說完『希望我這輩子都幸福快樂』就安靜下來怎麼回事!」
「妳還沒告訴我要怎麼幸福快樂啊!」
那一刻於湊崎而言,像是世上所有的燈都不再照明。她的呼吸急促,只吸進更多濃煙而已,而她也漸漸失去意識。
「湊崎小姐?」
朴志效和名井回過頭,身邊跟著的還有大阪市的消防員和戴著防毒面具的金多賢。沒想到才短短的幾分鐘,湊崎和周子瑜都昏厥過去。
腹部受傷的周子瑜被消防員優先抬上擔架,名井作為緊急聯絡人跟著一起離開,無論是哪個人都害怕周子瑜會因為自己一刻的疏忽而失去生命。
「湊崎小姐該怎麼辦?」
朴志效的問題讓金多賢倒抽一口氣,她沒想過原來天保會若頭真是這樣冷血無情的人,竟要趁大火能銷毀一切犯罪證據的時刻,將巡查部長一起解決。
「若頭,這樣不好吧。本部長醒來發現湊崎小姐不在,她肯定不會原諒您的。」
金多賢小心翼翼的建言,還在擔心她太過仁慈的決定會害自己被朴志效當成公安在天保會的臥底。誰知道只不過是跟業界名師學過一次拳,就會變成被人栽贓的證據,甚至那個人還是金多賢本人的父親,簡直不可理喻。
如果金多賢真的是臥底,那她可能也是最沒用的那種,才會跟著來到信貴山半天,只負責在頂樓顧停機坪而已,想到這金多賢還有點小難過。
朴志效看著金多賢,開始思考自己平常是什麼形象才會讓金多賢認為自己要殺害湊崎,還有金多賢的腦袋究竟都裝些什麼,才可以在親眼見到一個人被濃煙嗆暈後還繼續站在煙霧裡。
「我是問妳要怎麼抬她…」
「啊啊啊,是嘛。我來就好,就拜託若頭在前面替我開路。」
經過一番討論,湊崎終於也坐上救援直升機。
歡迎回到晨間新聞,日前破獲本世紀最大跨國販毒案件的組織犯罪對策課林警官和搜查一課湊崎警官在經過休養後日前都回到工作崗位。
這次事件被視為警界歷史上的最大醜聞,沒想到販毒集團十二使徒的幕後黑手竟是搜查一課的前課長武田。
其中涉案人員涵蓋警界、政界和娛樂界的有名人士,引起不少人關注
讓我們回到記者會,一起看看大阪府警本部怎麼說
鏡頭帶到記者會現場,白色的長桌前坐著林娜璉和湊崎兩個人。她們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荒唐說法,到了記者口中,這次的行動竟變為組織犯罪對策課和搜查一課的跨部門合作。
這不是事實,但大阪府警本部的高層都要林娜璉和湊崎假裝這是她們的安排,只因他們無力再承受更多對警界不利的輿論。
「大阪府警本部從兩年前就對十二使徒這個組織略由耳聞,一直都有安排臥底在內部掌握情報。我們在收到線報後分成兩個隊伍,由我帶領組織犯罪對策課前往交易現場,湊崎警官帶領搜查一課前往製毒工廠。」
林娜璉面無表情的解釋著她們給社會的公版真相,而記者將這解釋為她性格嚴謹,是讓任務成功的關鍵。
「想請問一下,這次臥底任務的執行警員是否有什麼特別獎勵呢?」
「沒有,職責所在,當然沒有特別獎勵。」
林娜璉回應,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這麼討厭警官這個工作,連說出臥底背叛他們都不行,還得從她留下的爛攤子裡找出能再利用的部分,拼湊成警方的英勇事蹟。
她看著麥克風被遞給另外一位記者,想知道他們還能問出什麼垃圾問題。
「湊崎警官您好,這裡針對信貴山上的分隊有問題提問。請問傷勢還好嗎?那天您被消防局救出的畫面裡可以看到身上都是血,聽說您被困在火場裡很長一段時間。」
「嗯…那不是我的血。」
「那對於上司是幕後主使這件事,您有什麼看法?」
「希望法律可以還社會一個公道。」
湊崎的語氣虛弱,被記者們報導成盡忠職守、捨身衛國。幾輪問題過後記者會結束,湊崎也無力再和他們寒暄,徑直回到搜查一課所在的樓層。
「課長好。」
幾人在走廊上經過湊崎時向她打招呼,湊崎回以頷首示意。
信貴山事件後湊崎被選為代理課長,直到有人正式來接任之前,她負責搜查一課的管理工作。有人說大阪府警本部的安排很殘忍,她應該要有一段時間可以處理個人的私事,而不是急著將她丟回去工作。
尤其是和湊崎一起上山的幾個隊員,他們更不能理解警本部的安排。
「記者會還好嗎?」
孫彩瑛注意到湊崎回來後連忙靠上去問道。
湊崎點點頭,順便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
「我去醫院看一下信貴山的證人。」
她沒有說的太清楚,不過已經足夠暗示孫彩瑛自己是要去醫院探望周子瑜。從信貴山回來後她已經堅持天天拜訪一週,就是希望能夠第一眼見到她清醒的樣子。可惜周子瑜的情況並不樂觀,舊傷固疾加上這次致命性的意外,沒有人知道她何時能醒來。
「呃…但您可能要先處理一下之前某個自殺案的家屬。」
孫彩瑛看起來有些為難,她指著旁邊會議室緊閉的門。
「聽說是不相信兒子會自殺,正在裡面和承辦員警鬧。」
「嗯。」
湊崎又是一樣點頭回應,就好像那場火災將她所有的話也一起燒掉一樣,她不再和同事們開玩笑,或是聊些無關緊要的生活話題。
關於周子瑜,那已經變成湊崎心上一道傷口,他們都知道有天會癒合,只是在那之前光是應付活著需要的跳動,就會讓傷口隱隱作痛。
湊崎推開門,決定快速了結。
「欸?」
當湊崎走進辦公室時,卻沒有孫彩瑛提及的那名家屬。突然門關上,一個熟悉的聲音開口道。
「如果是新任課長,會接受我天保會巴結,對我們白道業務網開一面嗎?」
周子瑜從湊崎身後探出頭,身上穿的不再是那討人厭的白色病人服,而是她衣櫃裡千篇一律的黑西裝,平安城常用的沐浴乳也蓋住醫院裡噁心的酒精味。周子瑜開著玩笑像是從來沒在醫院昏迷,過去一週她只是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渡假一樣。
這樣能夠正常行走的周子瑜讓湊崎心理懸著的大石放下,本來害怕著會觸霉頭而不敢哭的眼淚也在這一刻決堤,她雙手捂著臉,終於能將七天以來不能哭的眼淚一次哭完。
這副模樣總是讓周子瑜感到慌亂,她連忙放下手上提著的袋子,雙手將湊崎攬進她的懷抱。周子瑜模仿著幼時從身邊的人那學會的方式,輕輕拍著湊崎的後背,溫柔就像是夏天裡的一陣涼風,即時撫慰湊崎崩潰的情緒。
「因為等不及就先拿上來給妳看。」
周子瑜捨不得放開,於是用眼神示意湊崎低下頭看那盆放在她們腳邊的綠植,是一盆新的天堂鳥。她揚起一邊嘴角,等待著湊崎的誇讚。
湊崎這才想起周子瑜曾經說過的如果還有明天,那本來只是個隨口一提的約定,卻因為她們都努力過而化作現實。當明天變成今天,離真正的幸褔就更進一步,湊崎也不得不相信自己或許真的能夠永遠幸福快樂的活著。
她將臉埋進周子瑜,覺得此刻有些不可置信。
「如何?多賢也在樓下等,我們趕緊回家吧。」
「明天還要跟若頭和總長,啊不對,要跟董事長和執行長一起去野餐,後天我約了一個景觀餐廳,可以俯瞰大阪夜景。」
周子瑜笑著看向湊崎,同樣覺得此刻的幸福不可言喻。
她們曾經失去過一些東西,以為人生會就此停在那刻,卻因為彼此,讓停止轉動的齒輪又重新運作。
她們錯過太多,已經不是一個擁抱能解決的問題。她們需要明天,很多很多的明天,去把握過去錯過的,去實現未曾實現的,去期待還未經歷過的。
如果還有明天,那一定會比今天更幸福,那也一定能開始期待永遠的幸福快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