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zu】 如果明天還會到來的話 22. 「為什麼不帶手機。妳知不知道我找你多久?」
發佈日期: 2024-12-06
二十七年前的十月中旬,名井夫婦與周先生和周太太曾規劃過一次旅遊。關於旅行的細節隨著時間流逝,早就沒有人清楚記得,除了遇見俞定延的那天。
那是旅行的最後一晚,幾人在晚飯後回到旅館的路上經過一處公園。公園在他們投宿的飯店附近,這不是他們第一次經過,本來也沒有什麼特別。
「旅行最後一天了,我們好像都沒有買什麼紀念品。」名井總長摸著下巴的小鬍子,看著另外一頭的公園說道,「不然撿個石頭回去吧。」
他的語氣像是在徵求同意,但其實雙腳早就翻過外圍的欄杆走進公園裡,以至於稍後到達的其餘三人始終無法理解名井總長是如何在他們分開的短短五分鐘裡變出一個嬰兒在手上。
幾人面面相覷,周先生和周太太作為神職人員的職業道德並不允許他們放任這孩子在這自生自滅一晚,但他們也無法保證這孩子能跟他們走。三人的視線頓時聚集在名井太太的身上,他們都有個大膽的想法在等待批准。
名井太太扶著額頭,「但還有護照…」
「我叫朴家那個去搞來。」名井總長說完,將手上的嬰兒放回撿到她的紙箱,轉身就去打電話。
「萬一他其實有父母…」
「我問問友會附近有沒有待產孕婦失蹤的消息。」周先生說完也走到旁邊和認識的人聯絡。
周太太拍拍名井太太的肩膀,她們都理解生命的重量,更因為如此所以不敢馬虎。對兩個家庭來說,這個孩子的到來不可能構成經濟負擔,只是從此要將另一個人的人生變數扛在肩膀上,那是不小的責任。
「或許這就是上帝的安排吧。」周太太看著紙箱裡的嬰兒,右手輕撫過她的左臉頰。在這寒冷的冬夜裡,四個大人的臉早被冷風吹得凍僵,但這嬰兒的臉卻還是溫暖著,她父母大概才將她放下沒多久,沒想到就遇到來旅遊的四人。
名井太太跟著檢查和嬰兒一起在箱子裡的東西,是一個寫著嬰兒名字漢字的毯子,她念著,「俞…定…延…。」
嬰兒像是知道那是自己的名字,睫毛微微顫抖著回應,那樣子更讓人心疼。周太太輕輕將孩子抱起,就是這幾秒,她已經愛上這素未謀面的孩子。
打完電話的周先生走過來和名井先生走過來,已經明白大家的共識,這也是撒瑪麗亞家園的開始。
見過俞定延嬰兒時期的人們絕不會說她是個好帶的孩子,哭鬧是家常便飯,但當名井總長從別人手上接手過俞定延,她總是格外平靜。興許從名井總長發現俞定延的那刻,他們兩人之間就建立一種隱形的連結,他們間總有特別的默契。
名井總長也不避諱表達自己對俞定延的喜愛,周遭的人不免調侃俞定延長大定是名井總長的剋星。
「你確定你在外面沒有一兩個私生子嗎?怎麼會有黑道總長天生會帶孩子,真的搞笑。」周先生見到坐在走廊上的名井總長後說道,他身後的和室裡是側睡著的俞定延,那安靜的樣子是周先生不敢想像的。
「別給你嫂子聽到,她會當真的。」名井總長習慣性的摸向外套口袋的菸盒,才想起自己為迎接名井到來早就戒菸,「希望我們家南出生後會是個小天使。」
「一定會的,嫂子個性這麼好,肯定能中和掉你的壞脾氣。」周先生大笑。
「但願。先回了,你大嫂還在家裡等我。」名井總長撐著大腿,踩著皮鞋的後腳跟站起。
那瞬間,俞定延像是感受到名井總長要離開,開始嗚咽哭著,吸引住兩個大人的視線。名井總長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聽到孩子的哭聲也忍不住脫下鞋子轉身走回和室將嬰兒抱在手上哄。
周先生跟著站起身來到名井總長身邊,「你和這孩子很有緣份,真的不打算帶回家自己養嗎?」
名井總長微笑,一瞬間認真思考過周先生所言的可能性,但最後還是搖搖頭將手上的孩子交到周先生手上,「我可不夠格做她父親,我希望她可以更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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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和黑道,彷彿正義天秤的極與極,這讓有些人對於神父和黑道當朋友頗有微詞,或許也解釋了為何周先生的教堂信徒總是比那幾公里外的友會更少。出於名井總長的愧疚,他對於周先生的教堂事物總是熱心。
22年前的那天他開著車,後座是五歲的名井和朴志效。兩個小孩面對要見到其他同齡人的心情不太一樣,朴志效不排斥認識新的人,但相反的,出發前名井還吵著要留在家玩遊戲,花了名井總長好大力氣才把她們哄上車。
「喂,我們在路上了。」名井總長關上車門便對著手機另一頭的周先生說道。
周先生聽見車門關上的聲音,忍不住吐槽,「我不認為坐上車就可以被稱為在路上了。」
「我這裡有兩個小孩,今天能夠出門都算是奇蹟。」名井總長說著,聽見電話另一頭傳來小孩的聲音,語氣像個小大人,他一下認出是俞定延的聲音,於是草草結束通話讓周先生去忙。太過平常的對話讓名井總長對於接下來的事情毫無防備,不過哪個正常人又會預期上一秒還在講電話的朋友下一秒會被突然闖進的隨機殺人犯攻擊。
名井總長平淡的向俞定延敘述著自己對那天的所有瞭解,他並不在現場,周先生的死亡於是被輕描淡寫。他的情緒毫無起伏,彷彿只是在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瑣事,在俞定延的耳裡聽起來,就好像周先生的死亡只是宇宙中某條時間線的必然。
「你的意思是你和這整件事無關嗎?」房門口,俞定延對這樣的描述並不能接受,她的拳頭因憤怒止不住顫抖。她的模樣有別於面對天保會成員時的和藹可親,又或是面對金議員時那般有威嚴,俞定延突然像是個孩子,對父母滿口的謊言感到無奈,「你敢說,你完全不認識那天出現的那個瘋子嗎?」
俞定延並不相信名井總長所言。她將自己賤賣給大阪府警本部就是為了獲得機會當上臥底,又經過她這幾年埋伏在平井組,22年前的事她早已徹查清楚。最重要的,是她握有絕對的人證。
是失望、是憤怒,但那絕不是一時興起。面對因為絕症而消瘦的老人,俞定延不需要什麼大型的武器便能將名井總長解決,而她挑選的,是害死周先生的相同武器,一把讓她好一陣子站在人潮裡都會聽見虛幻槍響的手槍。
「你猜兩年前那場大火,到底是誰放的,還有平井組的組長又是誰殺的。」俞定延不疾不徐的在名井總長面前裝上彈匣還有消音器,拖延著時間想讓名井總長感到恐懼。她已經有些偏執,對於殺人有一套流程。在牆上試射兩發後,她將手槍對著名井總長接著緩緩說道,「那天我也是這麼對他的,我問他:『為什麼22年前要無故對無關的神父開槍?』」
「他可是一點抱歉都沒有啊。」俞定延冷笑,眼裡盡是對那晚的無力。
說故事是一門有趣的學問,一個故事裡的英雄可能變成另一個故事的反派,而一個故事裡的過場也可能變成改變某個角色一生的瞬間。對俞定延而言,22年前的事件絕不是像名井總長輕描淡寫帶過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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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俞定延五歲,但身為撒瑪莉亞家園年紀最大的孩子她被賦予不一樣的期許。面對眼前這群同樣沒有父母的小孩,她選擇扮演照顧者的角色,這讓她顯得比相同年紀的孩子成熟許多。所謂的相同年紀,是和名井總長的兩個孩子名井南還有朴志效相比,除此之外還有另一位撒瑪莉亞家園的園童。
事件發生前是他們的放風時間。每天下午固定有個時段周先生會讓他們在教堂周圍的草地運動,通常名井總長會帶著兩個孩子加入,大部分的社區居民都知曉這件事。
然而發生當天,偏偏有許多事都和平常不一樣。名井總並沒有在約定的時間抵達,而和他們住在不同房間的那個孩子不知怎麼地也沒有出現。
「爸爸,子瑜呢?紗夏想找她玩。」俞定延牽著另外一個五歲的孩子,找到躲在辦公室講電話的周先生。
通話中的周先生先是摸摸俞定延的頭,又說了幾句話才將電話掛掉。他轉過身蹲下和兩位孩子的視線高度相同,接著說道,「子瑜今天身體不太舒服還在隔壁睡覺,定延和紗夏是姐姐,可以等她晚點起床嗎」
那句話對俞定延來說有股魔力,好像身為姐姐就無所不能。她聽話的牽著湊崎離開辦公室,如同周先生的指示,等周子瑜起床。
沒有過太久的時間,一個穿著破爛衣服的男性突然闖進來。在場的人裡,沒有人想過他會永遠改變他們的生命。
男子的眼睛凸的像是隨時要掉出眼眶,眼球上布滿血絲,身形削瘦的像是骷髏,行為充滿攻擊性。就算是撒瑪莉亞家園最不懂事的孩子看到這一幕都知道要害怕,一下便聚集到周先生身後。
俞定延大概在心裡祈禱了幾百次,希望周子瑜不要在這時睡醒出來,但偏偏事與願違。剛走出建築的周子瑜還未看清草坪上發生的事,男子大手一抓,已將她當作人質。
「那個騙子咧?你把那個騙子藏到哪去了?」男人手上揮舞著手槍,每揮動一次,摩擦過周子瑜臉頰的槍口就讓俞定延的心顫抖一下。她將湊崎微微拉到身後,內心暗暗決定當男人衝向他們時,她要將湊崎往後推,接著抱住男人的小腿。她同時看向周先生,期待他可以將男人趕走。
「我這裡只是間教堂,如你所見我是唯一的成人。」周先生同樣擔心男人手上的孩子,他一步步朝男人靠近,邊舉起手示意自己什麼武器都沒有,「我很願意幫助您,但請您先將槍放下,你手上還抱著一個孩子。」
「幫我?你要幫我?你他媽說要幫我?你他媽的站在他那邊怎麼可能幫我!」男子歇斯底里地說著,語氣裡盡是對周先生的不信任。他更加激烈的揮動手上的槍,情緒激動的留下眼淚,「這破孤兒院也是他用來賺錢的其中一種方式。小朋友,我告訴你們,那個騙子才不是真的為你們好!」
周先生的視線跟著男子的槍枝移動,槍口每撥動起周子瑜的髮絲,他就像是死了一次。他深呼吸一口氣,直直看進男人的眼睛,試圖保持冷靜,「能麻煩您先告訴我,您說的騙子是誰嗎?」
「還能有誰?天保會名井總長,你的好兄弟。說什麼好心借錢給我,他不過是想找個藉口扒我一層皮。如果不是他,我老婆怎麼會死!」男子憤怒的說著,在他分神未注意之際,周子瑜大力的咬在他手掌,男人只能痛得將她放開。
墜落地面的那刻周子瑜又快速站起,奔向另一頭的父親與姐姐。俞定延和湊崎也在她靠近的瞬間,將她拉到兩人中間,雙手熟練地分別蓋住周子瑜的耳朵和眼睛,安慰的說道,「不要聽、不要看,一切很快就過去。」
沒有多餘的手,她們於是親眼看見了那男子的憤怒是如何化作不長眼的子彈,而周先生又是如何為了不讓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希望殞落,奮力撲向那男人的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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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oon的名字和它在東京歌舞伎町的地位一樣,夜空下它矗立在最顯眼的位置。明明只是間夜店,卻佔據著平地以上三層樓的高度。建築外側環繞著霓虹燈,同時還有各種舞台燈光聚焦在建築上,讓人想忽視都難。金碧輝煌的大門和他們的老闆個性一樣,喜歡受人注目,享受著大家站在門口,急著進入的樣子。
這裡大部分的客人無論年紀,都打扮得像是雜誌型錄裡會出現的人。說好聽是會打扮,但說難聽便是他們不衡量自己幾斤幾兩,只懂得一昧將名牌換個方式披在身上,活像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無知社會底層。
門前的隊伍分成兩排,一邊是一般通道,另一邊是VIP通道。若這是在大阪,不用周子瑜走到門口,只要金多賢將車停在店前就會有經理鞠躬哈腰著來迎接她們。如今在敵方陣營,金多賢還是順著工作人員的引導,將車子停進店後方的停車場。
「東京人就喜歡把夜店裝潢成騷氣的樣子。」周子瑜下車後邊整理自己因坐在車上稍起皺摺的裙擺,一邊嫌惡地看著眼前的建築。
金多賢笑了笑,表示對周子瑜的贊同。她管理天保會的夜店事業也有兩年,就算今天只是來和The Moon的臥底見面,卻也忍不住將眼前這棟建築和天保會下的夜店比較。
俗氣,這是她對這棟建築的感想。
金多賢和周子瑜的打扮和周遭的人隱約有些不同,也有另一些人被她們非凡的外表吸引,這讓她們在下車的那刻便有許多人企圖靠近,只可惜一人捷足先登。
「兩位好!我是Wayne。」那男子的打扮在一眾The Moon的客人裡顯得突兀,看來是The Moon的公關。他瞇著笑的眼睛像是狐狸一般狡詐,拿出自己的名片,說自己能帶周子瑜和金多賢走VIP通道。
他的樣子讓金多賢和周子瑜有些不舒服,不過武力看來在兩人之下,若圖個方便接受他好意也無妨。金多賢和周子瑜交換個眼神,看來兩人想法相同,她於是附和著男人矯煣造作的語氣回應,「那就有勞了,Way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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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yne帶著周子瑜和金多賢從停車場來到VIP通道,在他的幫助下兩人迅速進到店裡。但Wayne並沒有在這裡停下腳步,他繼續介紹店裡的環境,又一路領著她們繞過一樓混雜的舞池和酒吧,接著來到一條環形走廊。走廊貼著建築的牆壁建造,地板略為傾斜,右側是玻璃牆。這面牆的玻璃特殊,周子瑜和金多賢在走過一段路後能看見一樓舞池聚集的人,但舞池裡的聲音被完全隔絕。
兩人看向對面的牆卻無法看透,這很明顯是張單面鏡,僅有玻璃內的人能看見玻璃外的世界,但玻璃外絲毫察覺不到玻璃內的視線。這種玻璃把戲在成人娛樂裡極常見,平井經營的地下格鬥場貴賓席即有使用,不過更為常見的是獵豔酒店。
她們在心裡快速整理了情況,一個可能是她們被當成獵物,現在就要被帶去見上層的貴客,另一種可能是不知怎地她們在第一次見面就被公關認可,現在要被帶去貴賓席。不管是哪種都有些麻煩,畢竟她們此行的目的是要和潛伏在The Moon的臥底見面,這樣的變數可能會打亂他們的計畫。
「Wayne,我們現在是要去哪?。」金多賢叫住走在前面的公關。她的提問中止Wayne的熱情介紹,廊道裡突然變得安靜,氣氛有些詭譎。
「討厭啦,都已經走到這,怎麼突然問我這麼難的問題。」男人轉過頭,又露出那狐狸一般的瞇眼微笑。他沒有回應金多賢的提問,只是從西裝內袋拿出一個對講機說道,「B隊跟上。」
下一秒,她們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金多賢在一瞬間數完所有的人數,她湊到周子瑜身邊小聲地說,「大概五個。」
「好了好了,你們什麼意思,不要嚇到我們的貴客。」Wayne的語氣和善,眼睛因微笑瞇起,好像這樣就能掩蓋他目的不純。
這表情周子瑜像在哪裡看過,想了一下才發現像極了每次俞定延看著她們的樣子。沒有壞人能做出這樣的表情,卻也沒有好人會擺出這個樣子。
這下Wayne的目的顯而易見,但周子瑜和金多賢並沒有選擇在這反抗,廊道空間狹窄他們誰都不佔據有利的位置。見她們安分的模樣,Wayne沒有進一步指示另外五人做什麼。又走一會兒,他們來到一處像是飯店大廳的空間,綿延的玻璃牆也在這被前方的一間間房間取代,周子瑜推測這裡就是The Moon的貴賓席。
她們被Wayne帶到其中一間房間門前,Wayne敲門後說道,「腓力先生,今晚的禮物來了。」
這名字周子瑜下午才聽金多賢提起過,那是湊崎在檢討書裡提到的臥底。周子瑜本就相信湊崎作為刑警的直覺,如今只是多一個證據證明湊崎當時的報告絕非胡謅。而這一切正慢慢將壟罩在天保會組織內部的迷霧揭開,這麼想來,或許從湊崎被調到大阪,到她被派到天保會內擔任結菜的保鑣,都是有人刻意為之。
十二使徒究竟是知曉湊崎和天保會的關係,還是純粹剛好將湊崎當作一枚棋子,這樣的疑問在周子瑜心理悄悄萌芽。
隨著包廂門被開啟,Wayne將周子瑜和金多賢跟著推進門內,自己和其他人待在門外。甫進門,包廂內的人映入眼簾,周子瑜沒有到太熟悉,不過也足以讓她認出他的長相。周子瑜看向一邊的金多賢,她大概更沒有料想過會在這情況下和那人重逢。
「金議員,真是沒有想到會在這遇見您。」周子瑜挑起一邊眉毛,替無語的金多賢發話。
金議員原本咧到耳朵的笑容也在看到她們的那刻迅速收起,翹起的二郎腿放下,整個人顯得有些侷促,這對父女都沒想過會在這個情況下遇見彼此。沒有人知道兩人裡是誰比較尷尬,是父親利用人脈在酒店獵豔被女兒看到,還是看到自己父親在獵豔酒店的女兒。
每個人在長大的過程都多少遇過父母犯錯的時刻,對於金多賢來說那頻率已能稱為頻繁,只可惜金議員並不是個會認錯的人。更有甚者,他以已鋪天蓋地的憤怒掩飾對於自己行為的羞愧感。
「妳在這幹嘛,這是妳女孩子該來的地方嗎?知不知道羞恥。」金議員說著話的同時,他座位旁還坐著他親自挑選的陪酒,這讓他大聲嚷嚷的話在任何人耳裡都毫無說服力。金多賢聽見後更是感到一絲難堪,金議員的話無疑是自打嘴巴。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因為自己的父親感到丟臉,尤其是這位曾經在警界位居高職的父親,所以她才說自己痛恨警察迂腐的那套。金多賢撇過頭,並不想回應金議員自居父親的角色扮演,這引來他的不滿。
「現在是連你父親的話都不聽了嗎?」金議員又一次高聲說道,卻是眼神渙散,無法對焦金多賢站的位置。
一旁的周子瑜將一切看在眼裡,從第一次知道金議員是金多賢的生父他便無法置信,如今看著眼前這無可救藥的男人,周子瑜再次震驚於這樣的父親能夠培養出金多賢那般的女兒。周子瑜稍微往前踩了一步,好隔開金多賢和金議員之間的距離。
這麼做即使金多賢看在金議員作為生父的份上不好動手,金議員隔著周子瑜也無法直接對金多賢做什麼。同時,她瞥見剛剛那角度沒辦法看見的桌上,擺著一個熟悉的物品。
周子瑜眼神示意金多賢看向相同方向,自己則從頭到腳再看一次金議員,那東西對他怪異的行為作出了解釋。
「那是諾亞方舟?你們在哪製作的?松田涼子人呢?」周子瑜單刀直入地問道。她們已經在托馬斯身上吃過苦頭,她們不想、也不會再在一位十二使徒身上浪費時間,讓到手的證據跑掉。
「乾妳屁事!」金議員對著周子瑜吐了一口口水,像是要轉換話題朝著,開始對著從頭到尾都沒開過口的金多賢罵,「金多賢妳給老子回話,生出妳這個啞巴真是我這輩子作孽,早知道就該把妳射在牆上。」
「這又乾你屁事!」金多賢模仿著金議員的語氣,不服輸的回應。
金議員是第一次聽到金多賢這樣對他說話,尤其是在眾多陌生人面前,這讓他作為父親的面子掛不住。他掄起手,一巴掌下在金多賢臉上,「當初就不該生下妳,真丟我的臉。」
那一巴掌先是滾燙如岩漿,隔了一陣子像是煮沸的滾水,在金多賢臉上久久沒有散去。金多賢摀著臉頰,她本以為會很痛,卻發現這掌還沒被巴多羅買偷襲那晚來得疼。
「只要妳還是我女兒的一天,就該一輩子活在聽到我的聲音都會恐懼的陰影。」金議員的話像是某種開關,他並沒有嚇到金多賢,相反的,金多賢使出她父親這輩子都沒想像過的力道,一拳朝向他的眉心,金議員應聲昏迷。
那是種解脫,與其等著永遠不可能到來的道歉,她選擇將這本來就不怎麼樣的親子關係砸爛。
「妳還好嗎?」周子瑜的手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隔空扶著金多賢。她親眼見過金多賢在寺尾文教基金會活動現場見到父親的不尋常,因此更能體會金多賢今天挺身對抗父親的意義。
「沒事。」金多賢歪著一邊嘴巴笑著將她曾經稱做父親的人從地板上拉起來,綁在房間裡的鋼管上,「不是還要問出他們在哪做出這該死的東西嗎?」
兩個人看向房間裡的另一人,那是金議員點來的陪酒小姐。在這行待的久,她熟稔於和各個客戶相處的距離。儘管她不認識周子瑜和金多賢,但見到她能憑著一拳之力將一個成年男性擊倒,那名小姐連忙保證自己會絕對保密。
兩人本就不在意那小姐怎麼宣傳今晚的事,她們只要求她在房間裡待著,直到她們問出想要的回答。金多賢接著轉頭在房間裡尋找,在看見角落給賓客喝的礦泉水後,她轉開來潑在金議員臉上。
醒來的那刻,金議員臉上是一個金多賢從未看過的表情。他的瞳孔在看見金多賢的那刻瞬間放大,彷彿不相信剛剛那個人是金多賢,更無法接受總是無條件順從自己的女兒會揍他。他於是下意識的想大吼管教,嘴一張開,金多賢一巴掌又搧到他臉上。
「我也不想為難你,但這個是哪來的。」金多賢舉著桌上的諾亞方舟,要金議員給個交代。
那是幾年來兩人的權力地位第一次反轉,金多賢站在兩人關係裡的主導方,而金議員只能順從,金議員是不可能接受這變化。更確切地來說,他根本不將眼前的兩位小姑娘放在眼裡。名井總長退位後的天保會充其量只是幾個女孩子的扮家家酒,還有那位拉攏他加入平井組勢力的俞定延,金議員完全不把他們當回事。
他將金多賢撂倒自己當作一時大意,等到他被解綁,金多賢只能像孩提時期唯命是從,聽他每個指示,至於旁邊那個天保會本部長倒是頗具姿色。金議員想著,那些淫穢思想都顯現在他臉上,惹得金多賢又一拳打在他下巴。
金議員清楚看見金多賢的拳準備在胸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拳,拳頭接觸到他的皮膚。下一秒,金議員的脖子被下巴帶走,一時半會兒轉不回來。
如果第一拳真的是金多賢趁其不備的攻擊,這一下難道又是金議員太過鬆懈嗎?他明明清楚看見一切,甚至這一記拳的招式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在他心裡不願意承認的地方,他明白自己身體日漸退化是一回事,但金多賢肯定也受到高人指導才有這般拳法,兩人的實力差距早就朝著另一個方向拉開。
若金議員的手沒有被綁起來,他肯定會抓住自己的下巴將骨頭扳回正確的位置,可是他現在僅能看著金多賢貼心移到他視線前的位置,要他回答出製作諾亞方舟的工廠位置。
金議員對眼前這情況並不是很滿意,那可是連一點小事都要詢問過自己才敢執行的女兒,連職涯發展都由自己安排的妥妥當當的女兒,怎麼可能就這樣脫離他的控制。突然,他終於想起自己是在哪看過那記拳,他又露出一個狡詐的笑容說道,「那你耳朵靠過來,我小聲跟你說,我可不想旁邊那個窮酸的傢伙聽到。」
金多賢有些警戒,不過她和周子瑜兩人現在可是分秒必爭的急迫著解決十二使徒的勢力,她們只期待金議員不要耍什麼花樣,金多賢於是將自己的耳朵靠上。周子瑜看著眼前兩人窸窣耳語,等著金多賢待會兒告訴她金議員說的位置。
可惜金議員是個無法安分配合的人,他剛一說完地點,又突然用所有人都聽得清的音量說道,「話說我剛剛在想為什麼妳的拳頭讓我那麼熟悉?周小姑娘,你猜她是和誰學得?」
「這件事重要嗎?」在確定金多賢得到答案的那刻,周子瑜早就和旁邊的陪酒小姐在尋找這個貴賓室直通一樓停車場的電梯,無暇應答金議員的閒聊。金多賢跟著加入,對於父親接下來的話也沒有興趣。
「怎麼會不重要,我們可是師承同個師傅。」金議員陰沉地笑著,隨著笑聲漸大,房間裡充滿詭異的氣息,「妳果然還是聽我的去考了警察學校對吧。德川是妳的師傅,那妳加入的是公安?」
「哎呀,貴單位可真不簡單,重要幹部裡有兩個是警界的人,這管理層到底在幹嘛?」金議員訕笑,光明正大的嘲笑著天保會。
「說什麼瘋話。」金多賢沒有隨著金議員的話起舞,周子瑜也像是沒聽到一樣,兩人帶著那名陪酒小姐一起坐進電梯。
在電梯關上門前,金議員最後一次大喊,「周小姑娘,如果我是妳,我就不會相信這臭婊子說的工廠位置。」
電梯門關上,她們於是再沒辦法聽見金議員說的任何一句話。周子瑜得承認自己的確在金議員那樣說後開始動搖,尤其是她不只一次感覺到金多賢有些古怪。一通適時的電話化解短暫的沉默,金多賢拿出口袋的手機,來電顯示是湊崎。
「我想這是找妳的。」金多賢將手機遞給周子瑜。
周子瑜接過,卻在這短短幾秒間開始分析金多賢的行為是公安在天保會臥底的可能性有幾分。以公安來說,她對於自己似乎太沒有戒備。
周子瑜強裝冷靜,接起電話,用平時和湊崎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喂,這麼晚才想我嗎?警察小姐。」
「為什麼不帶手機。妳知不知道我找你多久?」湊崎這樣的語氣是兩人重逢以來周子瑜第一次聽到,上一次還是她們都還在撒瑪莉亞家園時。周子瑜頓時失去繼續和湊崎開玩笑的興致,只是乖乖聽著她在電話那頭說道,「名井總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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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不是正文:
各位讀者看文平安,這裡是抱著極其恭敬的心想趕快把「如果明天還會到來的話」完結的作者,在這裡許願作者能在12/31前寫完,目標是兩章內完結。
如果可以,作者想要邀請讀者們思考故事裡三個爸爸對自己孩子的態度。
今天下班後跟播看了新專輯的showcase,因為被Youtube演算法看透,緊接著被推薦了一個兩小時的舞台合集。合集是從strategy開始往過去的打歌舞台播,於是就看著孩子們漸漸回到小時候,過去的歌總是可可愛愛。
作者就像是小孩離家後,獨自在家翻到孩子相簿的老人,默默掉進時間漩渦。
想到最近在黑白大廚看到一個老熟人,居然是在優雅的私生活裡出現的大廚,對他的印象就是他給彩用蝦頭煮的義大利麵很高的評價,說是「廚師一生在追求的味道」。.
那時候看完的想法是「dude, who the fuck are you?」沒想到居然是能加入白湯匙隊的老兄。
認真算來,自那之後也過了要九年的時間,都夠讓胎兒長到小學中年級。再說下去作者大概會哭出來,就先在這裡打住。
老樣子,感謝各位讀者今天來看文,也日常祝福孩子們平安健康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