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會說,從小和父親一起長大的孩子,關係應該要比其他家庭更加緊密,平井總是不予置評。
母親過世後的確就只剩她和父親兩人一起生活,可父親卻在那之後變得更加忙碌,一週見到父親的日子也沒多少天。
或許是這樣她才那麼不了解父親,不曉得父親的工作,不曉得父親晚歸的原因,不曉得父親的臉上為何會突然有傷口,或是為何上衣突然沾滿鮮血。
「爸?」十五歲的平井坐在客廳裡,聽見大門開啟的聲音,試探的問著。
捨不得點亮的走廊傳來腳步聲,一個剃著平頭的中年男子拖著身體走進門。
平井下意識的要去攙扶男子,只得到他揮揮手,不想要平井靠近。
男子從外套口袋裡拿出牛皮紙袋裝的一大包錢,砸在桌上的聲音非常厚實,他接著跨過客廳來到陽台,拿出口袋裡的菸。
「學費、社費還有生活費,如果還需要再跟爸爸講,過幾天拿給妳。」平井父吸了一大口菸,再緩緩的吐出來,「學校都還好嗎?」
「嗯,最近都是模擬測驗。」平井說道,目光注視著父親剛放在桌上的錢袋,乾淨的錢袋和父親混著泥土的手有明顯對比。
她當然知道父親不對勁,可看著父親為了自己那麼努力的樣子,她怎麼問的出口父親在做的事情。
「對了,教練說,我下次應該就能拿到黑帶。」平井接續著說道。
「那就好。」平井父欣慰的笑著,看向遠處的風景,又吐了一大口菸,「等妳上了高中,我們就去大阪吧。」
在平井眼裡父親就是這世界上最善良的人,為了養育她努力,她又怎麼可能會拒絕父親的決定。
事實也證明父親是對的,他們的生活在平井十七歲後有了非常大的改善。房子越換越大,也開始有其他人來拜訪父親,說是要談生意。
直到她二十歲時,父親親口和她承認自己是平井組的組長,「這就是爸爸在做的工作,妳會覺得不自在嗎?」
「怎麼會。」平井笑著回答,或許是心裡早就有答案,所以當父親親口承認時她才少了一點震驚。
仔細想想就知道,這一切都有跡可循,平井也不是那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類型,還不如老老實實接受自己就是父親用黑心錢養大的孩子,「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幫忙嗎?」
時光荏苒,如今平井成為天保會的舍弟頭,但父親一手建立的平井組卻被打散,能作為證明的,也只有父親買下的房子。
黑色的賓士停在平井家門外,穿著黑色高領毛衣和灰色大衣的俞定延走下車。那是棟位於郊區的兩層樓洋房,房子的鑰匙只有兩個人有,一個是房子的主人平井,另一個是俞定延。
在平井父死後,這裡就只剩平井一個人住而已,為了防止平井死了而沒有人發現,她特地另外打了一把鑰匙交給俞定延。
每天的行程就是來平井家報道,先來到客廳將大衣脫掉放在沙發上,又替室內的暖氣調高幾度。捲起袖子走進一樓的廚房準備早餐,再穿過無數間沒人用的房間到達平井的臥室門口敲門,「起床了嗎?」
俞定延知道這是白費力氣,就這樣的音量平井怎麼聽得到,她於是推開門,一陣塑膠燃燒的臭味傳來,穿著厚毛衣的平井還躺在床上熟睡。
她走到平井的床邊坐下,「吃早餐啦。」
儘管俞定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她仍然毫無防備,平井將她往床上一拉,再一個翻身,俞定延已經在平井身下。
平井的手掌摸在俞定延的身體,從肩蔓延至胸,溢到腰間再氾濫到胯部。她俯身,兩個人的臉非常靠近,「叫我的名字。」
「桃。」俞定延輕聲說道,無論在什麼時刻都是那體面的微笑。她或許有力氣擺脫平井的控制,可依舊雙手攤在床上,任平井肆意妄為。
平井的表情甚是滿意,低頭吻住俞定延。她喜歡兩人都快要沒氣息的瞬間,大腦抓狂似的發出求救訊號,她們卻超越本能的還是想靠在一起。
兩人大口喘著氣,俞定延將手扶在平井的腰上想讓她坐起身,可平井不肯。她的手再次摸上俞定延的肩膀,這次攀爬到脖子上。
平井的手指像是蟒蛇,越收越緊,俞定延依舊燦爛的笑著,對這件事習以為常。她只是將手搭在平井的手上,防止她玩心過重真的把自己掐死。
「說妳愛我。」平井說道。
「妳愛我。」俞定延明明都懂,卻還是調皮地說出這樣的話。
平井不樂意她這麼不配合,又加大手指的力度,「說妳愛我。」
這讓俞定延有些無法承受,她拍了拍平井的手示意自己要窒息,卻沒得到平井的垂憐。她脆弱的氣管呼吸不到空氣,只能用著沙啞地聲音說道,「我愛妳。」
平井於是鬆開手,整個人趴在俞定延身上,像是無尾熊一樣抱住她,「我好想蓋一個大房間把妳關在裡面,只有我能見到妳。」
「說這種話,妳還是小學生嗎?」俞定延說道,邊拍著平井的背。
「我喜歡妳發瘋似的說愛我,好像這輩子除了我,妳再不能愛人。」平井只在俞定延面前示弱,「永遠陪著我,求妳了。」
「妳好歹也是天保會的舍弟頭。」俞定延坐起,緊緊擁抱住平井,「我準備好早餐了,妳邊吃,我有些事要和妳說。」
俞定延花了一點力氣,終於將平井哄下樓。她先讓她坐在餐廳的座位上,再從廚房把食物端出來放到平井面前。
「最近下面的小弟們又開始不安分。」俞定延說著,邊用筷子挑著魚刺,接著放到平井碗裡,「他們都確信總長的位置是空缺的,於是急著想挑戰上頭的人。」
「除了天海組已經轉型成天海金融,其他像是海野組和海老原組,最近都有大規模的衝突。」俞定延接續說道,「妳想怎麼處理?」
「我的想法還是一樣,就讓大小姐當上總長。」平井歪嘴笑道,「讓她先把組織裡面的亂事搞定,我們之後只要幹掉她就能拿下整個天保會。」
平井又從口袋拿出一張照片,上面是總長兩週年忌日那天名井和天保會其他幹部走在一起的畫面,視角像是離名井不遠處偷拍,「妳就拿這去給那個縱火犯吧,說是妳去平安城開會時剛好有人送信來。」
「等她看到這個照片,催促名井大小姐成為總長不過一瞬間的事。」
時間回到俞定延救下周子瑜後,她大略的數了下現場的屍體,來鬧事的二十四人加上一個自己人,「剛好二十五個人,我這邊處理嗎?」
「我來吧。」周子瑜說道,和一旁的小弟借了手機打給朴志效,請她派人來把這些屍體偷偷運走。掛掉電話,她轉頭看向俞定延,「所以妳來這有何要事?」
俞定延笑了笑,拿出口袋裡的信封,「今早本來要去平安城和您還有少當家的討論事情,結果剛好這封信送來,想著要趕快給您便直接過來了。」
「謝謝。」周子瑜接下俞定延手上的信放回自己口袋,「可今天若頭大概沒時間和妳討論事情,過幾天再來吧。」
「那我就先告辭。」俞定延鞠躬,轉身走出宴會廳大門。
沒過幾分鐘,朴志效來到周子瑜所在的宴會廳,手上是一個大布袋,身後還帶著幾個也拿著布袋的和其他工具的人。
「這是?」朴志效有些不可置信,一口氣殺掉這麼多人可不是周子瑜的作風。
她安排一部分人將屍體裝袋帶回平安城,再讓另一半的人把現場的打鬥痕跡和血跡消除。
「怎麼眨眼間人就沒了?」朴志效問道。
周子瑜聳聳肩,把事情的經過還有俞定延的出現都交代清楚,並拿出她剛剛給自己的那封信,「您要先看嗎?」
「回平安城再說。」朴志效擺擺手。
周子瑜的說法無法讓她不聯想到幾個月前的事,又是直接寄到平安城的信,就和金多賢轉交給周子瑜的訃聞一樣,有必要做些調查。
朴志效摸著下巴,不斷思考這件事。周子瑜看著朴志效,有些不確定自己該不該打擾她。
「少當家的……」周子瑜喊道。
朴志效抬起一邊眉毛,認為周子瑜突然這麼稱呼她肯定有什麼陰謀,「幹嘛?」
「就是想和您確認一下南回平安城了嗎?」周子瑜看著朴志效的臉色,「還有、」
「多賢送南回家了。」朴志效打斷,「警察小姐也是。」
朴志效太過理解周子瑜,早就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不忘惡趣味的補充道,「不過那個棒球國手是和她一起離開的。」
周子瑜對朴志效猜中她心思卻只想著捉弄她感到啞口無言,但也是現在才再次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對這個情況多加評論。
她和湊崎撇除掉警察和黑道這層關係,除此之外,頂多再硬說她們曾經都住在撒瑪利亞家園。不過她是作為創辦人的女兒,而湊崎是作為待收養的孩子。
沒情沒份的,這就是事實。
況且她對湊崎又是什麼感覺,她們沒有過多相處,僅僅是周子瑜一人對湊崎憑著童年氾濫的依賴過度執著而已。
「妳知道好人和壞人的差別是什麼嗎?」朴志效突然問道。
「什麼?」周子瑜反問。
「奇異博士不會為了想和愛人永遠在一起而利用多元宇宙,可是緋紅女巫卻會為了謀取自己的利益這麼做。」朴志效雙手插著口袋,看著遠處整理血跡的部下們說道。
「呃…抱歉,我不看漫威。」周子瑜眼神怪異的看著朴志效,對於朴志效用電影比喻這件事,她覺得有點中二。
「我是為了南才看的。」朴志效連忙解釋,又回歸正題,「總之,警察小姐是好人但妳不是,妳懂吧。」
壞人可以為了愛人放棄世界,但好人會為了世界放棄愛人。她們是即便相愛了,也無法在一起一輩子的關係。
另一邊,走出飯店的湊崎馬上在門口和朋友道別,可陽太卻有些依依不捨,「我可以再約妳出去嗎?」
「有空的時候再約吧。」湊崎說道,沒有正面拒絕,也沒有馬上答應。孫彩瑛的巡邏車剛好開來,湊崎連忙上車。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她只知道宴會廳裡突然有人闖進來,看臺上司儀還有周遭維安人員的態度,看來他們也不曉得來者的身份。
從她們的口號推測,那群人是想來找寺尾教授討公道,而如果她沒有看錯,今天活動協辦的寺尾文教基金會董事長,便是她們那天見到的天保會大小姐名井南。
也就是說,那群人手上握著的,是足以撼動關西地區最大黑道組織結構的資訊。不過湊崎不是組織犯罪對策課的,她也不曉得名井的身份揭露究竟有什麼影響。
「我問妳。」湊崎對著駕駛座的孫彩瑛問道,「妳覺得為什麼天保會的大小姐要隱藏身份?」
孫彩瑛愣了一下,不太確定湊崎這麼問是因為知道自己過去和天保會的關係,還是又像平常一樣隨意聊起。
她盡量保持冷靜,她當然知道名井為什麼要隱藏身份的原因,可還是要盡量用客觀分析的角度說,「應該是不想和天保會扯上關係吧。」
「但她和天保會的幹部看起來關係不差,如果真的不想扯上關係,她應該就不會和她們有聯絡吧?」湊崎追問。
孫彩瑛只覺得自己快憋死,她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能說,那可是同時期的不良都會知道的故事。
名井是在十七歲那年決定放棄名井這個姓氏的,起因就是同一年發生的綁架誘拐事件。
名井和朴志效當時還是不良,和已經是若頭候選的名井相比,朴志效那時花了更多時間在不良間建立名聲,也更常不在學校。
而周子瑜作為中學三年級的學生,在總長的要求下,就算不是第一節課就出現,每天還是會去最低限的堂數,免得自己最後都不能畢業。
於是放學回家的路上,常常只有名井和周子瑜兩個人走而已。她們會走一小段路到附近天保會地盤的空地,再從那裡騎車回家。
如果偶爾朴志效心情好,就會在那等著和兩人一起走。
不過那天朴志效提前和名井說了自己會晚回家,名井的車子也因為不明原因壞掉,她於是只能坐在周子瑜的後座。
就在要進入平安城附近村莊的路口時,路邊突然衝出了一群陌生人,周子瑜緊急剎車。看著周圍少說有三十人,名井並沒有自信自己能和周子瑜順利脫困。
「妳就是名井大小姐吧。」他們對著周子瑜說道,似乎將周子瑜誤認成名井。
名井剛想反駁,周子瑜卻眼睛都不眨的承認,「怎麼,有何貴幹?」
名井猜他們是有人雇來的打手,沒經驗又有勇無謀,覺得自己是男人就比較強大。大概是聽到不過綁架小女孩便沒有多大的防備,赤手空拳一下全圍上周子瑜。
看著周子瑜被他們踹下摩托車的樣子,名井一瞬間就失去理智,她只能感覺到周遭的物體移動速度變慢,能預測每個人的下一步行動。
名井掄起地上的石頭,一下砸向那些人的頭部。據周子瑜後來轉述,名井那天像是不知道疼痛,被人打了也不在意,反手就是另一記攻擊。
在把所有人撂倒後還有力氣一一審問,才知道他們只是別人付錢來綁架自己的,得到的資訊只有要綁架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於是自然而然的將比較高的周子瑜當成自己。
名井最後問出了帶頭的人,將他綁在車子後面,讓他用半跑半被拖行的方式跟著一起回到平安城,再被總長進行新一輪的訊問。
綁架事件的幾天後,名井在大阪的不良間砸下一個重磅消息,宣布自己從不良引退,同時放棄自己在天保會的職位。
「南,妳在想什麼?」朴志效情緒激動的問道。
生氣、憤怒、失望、難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哪個情緒支配,「妳知道妳不用因為被別人攻擊一次就放棄當若頭吧,妳明明以後還要成為總長,怎麼可以這樣說不幹就不幹。」
名井看著朴志效,心意已決,「妳知道那些人打子瑜,只是因為認錯人嗎?」
「我當然知道,他們蠢啊。」朴志效反駁。
「那妳知道子瑜給他們打,是因為覺得自己有義務成為天保會的成員,也有義務要犧牲自己成全我嗎?」名井忍著眼淚說道,「我們當初把她帶回家是想當她的家人,不是專門培養替死鬼的。」
「就當是做姐姐的義務吧,我會放棄成為若頭。我只是想告訴她不必這麼做也可以,就選擇她喜歡的事。」名井接續說道,「黑道白道、壞人好人,我希望她心裡能有自己堅持的信念。」
也就是說,一旦名井的身份曝露,除了她身為天保會總長女兒這件事,她年少時期當過不良的一切也會被揭露。
而她作為大阪大學的助理教授,這一切先不說學校能不能接受,或許大眾還會要求學校將名井解聘。
那麼名井作為寺尾教授所獲得的生活都將在一夕之間崩塌,她這些年的努力都將是一場空。
「她也在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努力吧。」孫彩瑛最後這麼回應湊崎,「妳怎麼突然提到天保會,今天不是基金會的週年慶祝嗎?」
「妳絕對不會相信我今天遇到誰,居然是那個臭黑道,她是其中一個頒獎人。」湊崎說著,全然沒發現自己提起周子瑜時有多特別,「我們這麼常見面,這已經是在跟蹤我了吧。」
作為旁觀者,孫彩瑛嗅出了一絲的奇怪氛圍。明明每次湊崎遇到周子瑜時,她身邊肯定少不了那幾個固定出現的角色,可湊崎的注意力明顯只放在周子瑜身上。
平時觀察力超好,破案率第一,大阪府警本部搜查一課最年輕的巡查部長,如今卻不講道理和證據的對待一個人。
雖說她是天保會的幹部,可這特殊待遇並不像是因為周子瑜的黑道背景,反倒像她們都站在一起時,湊崎的目光習慣在周子瑜身上停留更長時間。
從另外一個方面來看,湊崎不也像是在跟蹤周子瑜。
以下不是正文:
各位讀者好,這裡是每天都在反覆死去與活著的作者,終於結束二月挑戰帶著第十二集出現了。該怎麼說呢,作者蠻喜歡這個系列也希望能寫好,所以有時候會拖拖拉拉的,還希望各位讀者理解。
最近才仔細看5 seconds of summer 的youngblood MV,突然覺得這篇小說裡關於暴走族的形象變得很鮮明。
作者自己最喜歡的歌詞是:
Out of your life. And I’m just a dead man walking tonight
有種沒有愛人便只是行屍走肉的感覺,是年少時才能有的熱戀,也是一種及時行樂時,在黎明破曉前想和愛人再最後愛一次的覺悟。
題外話,聽說今天是情人節,還是作者和朋友傳line時才發現,這該死的情人節特效。昨天才和朋友發瘋過,作者正在不積極的積極找女朋友中。
總之,下一篇文再見吧。
感謝各位讀者今天來看文,願世上美好降臨你們,也願所有的幸福安康以及平安吉祥都可以在孩子們身上實現。
既然是情人節,也祝福大家能談一場盛大又燦爛的明戀,幸福的羨煞眾人不留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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