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瑜米彩】Déjà vu 11.「我想要妳好好活下去,去期待明天,不要懷念過去。」

發佈日期: 2023-08-24


告別周子瑜,孫彩瑛和金多賢帶著瓶裝水匆忙地趕回房間。無論是一周目還是二周目裡,隨著暴雨及停電後到來的,是飯店突然停止供水。對於正在洗澡的名井而言情況非常尷尬,她們必須帶著水趕快回到房間。

孫彩瑛慌慌張張的從口袋摸出房卡後打開門,迎面而來的是已經洗好澡,正坐在辦公椅上的名井,螢幕的光打在她臉上,表情嚴肅的盯著眼前的電腦。

聽見孫彩瑛進門,她闔上電腦,歪頭看著手裡提著飲用水的孫彩瑛和金多賢,「怎麼了嗎?」

「飯店停水了。」孫彩瑛將水舉起給名井看,「怕妳洗澡要用水。」

「謝謝。」名井笑答。

「妳洗完澡了?」孫彩瑛在門口看見籃子裡裝著用過的毛巾。

「妳離開沒多久就洗了,剛好在停電停水前。」名井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金多賢和孫彩瑛面前,「幫子瑜佈置完了?」

「嗯。」突然拉近的距離讓孫彩瑛有些不知所措,過了幾秒才想起剛剛是用什麼理由溜出去。一旁的金多賢看著孫彩瑛隨時要露餡的模樣,尷尬的只想趕快逃走。

金多賢放下手上的水,「既然沒事我就先回去,桃學姐和志效學姐可能需要我。」

「我送她出門。」不過三步的距離,孫彩瑛還是陪著金多賢走到門口。名井在後面看著她們不方便說太多,金多賢只是在離開前拍了拍孫彩瑛的肩膀,她們都知道明天會很漫長。

走回房間裡,孫彩瑛的手緊張的搓著大腿,她咬著牙。見名井盯著自己不出聲,只是拿著手機的手電筒照著她,孫彩瑛問道,「妳肚子痛嗎?」

「剛吃過藥,沒事。」名井回應,眼睛卻也沒離開孫彩瑛的臉。她們在玩一種遊戲,看是孫彩瑛被盯著先不舒服的投降,還是名井要先說出自己的想法。

孫彩瑛繞過名井走到行李箱前,靠著手機微弱的光線尋找今天的換洗衣服,努力假裝自己不知道名井正看著她。名井的鼻息無法忽略,她跟著孫彩瑛一起蹲在行李箱邊,什麼也不做,就是看著孫彩瑛。

「認輸。」孫彩瑛舉起雙手,「到底什麼意思?」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妳想做什麼?」名井問道,語氣不特別嚴厲,就像平日裡兩人閒聊。這話題太過巧合,讓孫彩瑛難以不聯想到明天會發生的事。

她放下手裡的東西,捋了捋名井垂下的頭髮,「當然是在一天結束以前抱抱妳。」

「現在不能抱嗎?」名井抱著膝蓋,學著企鵝前後搖擺。孫彩瑛怎麼會拒絕,拉過名井讓她能坐在自己兩腿間,雙手環住名井瘦弱的要被折斷的腰。

名井向後仰躺,看著自己和孫彩瑛的腳貼在一起,動了動腳趾,感受自己此刻的存在真實。房間裡只有手機的光線,名井關掉後便是完全的黑暗。

孫彩瑛有些好奇女友為什麼這麼做,不過也就默默在心裡想沒有說出來。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只有彼此的體溫能證明她們正相互依偎。

名井是孫彩瑛的反義詞,一個有多理想,另一個就有多實際;一個人有多樂觀,另一個就有多悲觀。孫彩瑛知道她們是相愛的,只是有時候名井會被太多的悲傷蓋住,這讓孫彩瑛看不見兩人的心中間許多名井未說出來、一個人默默承受的事。

她不喜歡什麼都不說的名井,卻也在潛移默化間感染了名井的悲傷,所以兩人才會同意默不作聲的坐在黑暗裡,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

「多賢為什麼要找時田教授。」名井開口問道。

孫彩瑛無法確定是否是黑暗讓她神經敏感、思慮過多,她嘗試著分析名井好奇的原因。金多賢作為相似研究領域的學生,對時田教授有興趣不算有問題,可名井卻像是堅信背後有其他的誘因。

話又說回來,為什麼名井最近會因為想了解既視感而聯絡時田教授。孫彩瑛把想法退了幾步,才發現自己以為名井沒有既視感,不過都是腦袋自己建立的假設,根本沒有確切的求證。

這代表,南一直都知道嗎?

過去那些以為名井不知道而感到慶幸的瞬間,現在是多麼諷刺。原來她一直想保護的,反而默默奮鬥著。

「妳相信我們可能被困在同個時間線嗎?」名井又說道。

孫彩瑛並沒有急著反駁說她荒唐,也沒有開玩笑順著她的話接下去。為了保護名井而建起的強大心裡,在這一刻因為名井知曉一切瞬間崩塌。

周子瑜沒有看見未來的能力,可作為和湊崎交往99天加上有一點常識的人,她知道大雨後隨之而來的是湊崎最討厭的雷。

她在走廊上奔跑著,邊撥電話給湊崎,電話反常的沒人接聽。周子瑜習慣性的將事情往最壞的情況想,湊崎可能被雷嚇得無法動彈,又或者因為突然停電摔倒。

想到這,周子瑜在樓梯上的腳步又更倉促。就在離房間還有兩層樓的地方,她看見一個微弱的光源像是鬼火在空氣中飄忽,慢慢墜落。

光源的主人也在這時看見她,「子瑜!」

「妳怎麼在這?」周子瑜大步跨上樓,跑到湊崎身邊。她抓住湊崎的肩膀,想看看她有沒有哪裡受傷。確認沒事後又像抱住自己丟失的娃娃,緊緊的將湊崎嵌進身體裡。

「我怕妳在海邊沒注意到飯店停電,想說要去接妳。」湊崎努力探出頭說道,「要是妳迷路怎麼辦?」

周子瑜覺得好笑,她光顧著擔心湊崎,忘記湊崎也會擔心她。

突然的響雷讓湊崎驚聲尖叫,克制的周子瑜也忍不住全身震了一下。她一手遮著湊崎的耳朵,順勢讓她另一隻耳朵能靠近自己胸口,這樣便聽不見接下來的雷聲,閒著的手沒忘記在湊崎後腦勺揉了揉安撫她。

雷聲之響,距離之近。想到孫彩瑛一直提及明天她將死去的事,在周子瑜耳朵聽起來又多了一層命運悲慘的壯烈。大雨持續不停的下,強勁的風敲擊著任一片無助的玻璃,惡劣的天氣讓現代文明都市的飯店裡也聽起來鬼影幢幢。

周子瑜看了一眼所在的樓層,如果要遮住湊崎的耳朵,前進會變得非常困難,可一直被困在這裡也不是。她趁著沒有雷聲的空檔,微微掀起手掌,低頭在湊崎耳邊說道,「我們慢慢走回房間,妳做的到嗎?」

「當然可以。」湊崎說完便從周子瑜的懷抱離開,這讓她的心頓時空了一下。周子瑜抬頭看著已經走上樓的湊崎,月光透過樓梯間的玻璃照進,湊崎看起來就像要走進光裡。

周子瑜在這瞬間想起希臘神話裡,奧菲斯為了拯救心愛的妻子,也是這樣一個人隻身到幽冥地府,還妄想將她帶回去。

「手?」湊崎伸出手,示意周子瑜牽上。那一刻,周子瑜也感覺自己好像要跟著湊崎逃離黑暗,迎向黎明。

「不管她發出怎樣的聲音都不能回頭。」周子瑜學著想像中黑帝斯的低沉嗓音說道,湊崎一下知道周子瑜在想的事情。

「當然,一定要把妳從地府救出去,明天可是一百天呢。」湊崎興奮的說道。

周子瑜笑著牽住她,走上階梯。她喜歡湊崎明明上一秒還在害怕打雷,現在就因為角色扮演來了興致,負面情緒從不在她身上停留太久,這是周子瑜所缺少的。

光是知道孫彩瑛將死便已經讓她焦慮好幾天,容易因為一點風吹草而感到緊張,自然現象在她眼裡也像是索命。在湊崎提起之前,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一瞬間忘記明天便是一百天,滿腦子都是孫彩瑛說的未來。

「如果我真的死了,妳會來地府接我嗎?」周子瑜問道。

湊崎轉過頭,對於周子瑜的提問有些驚訝,那一點都不像她。可她還是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才回答,「妳希望我去接妳嗎?如果是我死,那我不希望妳來接我。我想要妳好好活下去,去期待明天,不要懷念過去。」

湊崎的語氣讓周子瑜愣住,她的回答像是早就在腦海裡模擬好幾次這個問題。

「知道了。」周子瑜回應,說出湊崎希望的答案,這卻有點折磨。湊崎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被人罵了,那就當作沒看到,換周子瑜被人罵,她就要周子瑜跟她一起假裝沒事。

就算是假設性問題,湊崎的回答有些讓人失望,周子瑜不懂湊崎為什麼總是不願意再多做一點,或許結果就會不一樣。就像孫彩瑛命中注定的死,周子瑜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

金多賢沒睡的太好,昨天離開孫彩瑛的房間後,她甚至還在回自己房間的半路,就收到孫彩瑛說名井也同樣擁有一周目的記憶。如果不是孫彩瑛勸她回去好好睡個覺,金多賢絕對會回到她們房間,討論下一步該怎麼進行。

總結目前為止發生的事,她們只知道孫彩瑛、金多賢和名井三人都有能從類似既視感的記憶,讀取到關於未來事物的發展。這個未來是可以透過人為介入改變的,所以只要她們認為導致陷入輪迴的原因,都非常值得她們去涉入調整。

至於看見既視感的時機和內容,金多賢昨天在火山步道便隱約察覺,和孫彩瑛確認過後更加確信。她和孫彩瑛雖然都能看見未來,可看見的時機,還有內容並不完全相同。

尤其孫彩瑛是在這個時間線才開始有記憶,每次能看見的影像是上一個時間線的事情,對於她和名井所稱的一周目,孫彩瑛是完全沒有印象。那這份能力,於她們而言真正的作用究竟是什麼?又為什麼她和名井都擁有關於一周目的記憶,孫彩瑛卻是從二周目才開始記得?

還有周子瑜所提及的「神的意識」,這是另一個待解的謎團。若是找到意識的源頭,是否可以一句話簡單的拜託,請祂讓她們脫離循環 ?

突然響起的鬧鐘被金多賢瞬間按下,這只是讓她起床吃早餐的提醒,想了這麼多,她早就沒辦法再繼續睡。金多賢起身換了外出的衣服,看了一眼兩位睡得歪七扭八的學姐們。兩人昨天停電後似乎還繼續留在酒吧喝酒,直到金多賢回房都沒回來。

「我要去吃早餐,妳們要一起嗎?」金多賢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說道。

「妳照顧好自己就行了。」朴志效頭也不抬揮手回應,「我要再睡一下,頭快痛死。」

「我也是,怎麼會突然頭這麼痛。」平井的聲音是從枕頭傳出來的,金多賢看著她那幾近窒息的睡姿,忍住不過去幫她翻個身。

「隨便幫我們跟其他人講說不去吃。」朴志效最後叮嚀。

「那我走囉?」金多賢最後一次回頭確認,這次兩人沒再回應。

金多賢遠遠的便看見名井和孫彩瑛已經坐在餐桌上,旁邊還有扶著額頭的周子瑜,她看起像是沒睡就被拖過來吃早餐。依舊沒停下的大雨,她知道九月的夏威夷多雨,只是沒想到這麼多。

加上前幾次輪迴的記憶,她感覺已經經歷了超過一周的雨天,腦袋都要發霉。這似乎也是那女神的惡趣味,用大雨把大家都搞得不愉快,而讓幾個人死就和降雨一樣易如反掌。

「妳也頭痛?」金多賢坐下後隨意問道。

「喔、我嗎?」周子瑜反問,「沒睡多久就被彩瑛叫起來開會,腦袋很脹。」

「妳昨天睡前自己不也說有什麼發現。」孫彩瑛反駁道,「桃學姐和志效學姊姐呢?」

「身體不舒服想再多睡一會兒。」金多賢回應,隨手和服務生點了一杯咖啡,「所以子瑜的發現是什麼?」

「我只是想說,既然我們死亡的原因是被浪捲走,那為何不就別去海邊。」周子瑜提及,像是把在座的人都當成白痴,從未注意事情的本質。

「好像也是?」孫彩瑛點點頭,「但妳怎麼知道我們怎麼死的?」

「妳跟我說的?」周子瑜眨眨眼。說也奇怪,孫彩瑛除了旅行第一天,也就是她所謂輪迴的第一天,曾經提起過死法,之後都沒再說起,明明從根本解決事情是最容易的。

名井和金多賢的表情也像是聞所未聞,彷彿不知道死亡的原因是什麼。只是不斷地擔心著有天終將死去,而自己無從倖免。可這世上又有誰是真的永生,人們不都是一生汲汲營營地追求著虛無飄渺目標,接著毫無準備的離開,只在一小部分人心上留下姓名。

難以放手的都是活著的人罷了,因為害怕另外一個未知的空間,不願意重要的人去到一個自己無法掌握的世界旅行。那些不想她離開的想法強烈,對自己沒能做更多的後悔形成了執念。

每個人都只是依循著執念在剩餘人生如行屍走肉般行走,遇見相似的情境便杯弓蛇影得不敢再經歷,最後連最一開始害怕的事物都沒了印象。

「不過真的只要不去海邊就行嗎?」名井問道,「老實說這幾天下來,我對上一個輪迴的印象越來越淡,現在已經沒記得什麼細節。」

「是啊,還有神的意識怎麼解釋。」金多賢也接續問道,「時田教授那裡有什麼說法嗎?」

「他對既視感有一套解釋,但如果要拿來應用在我們的情況大概不適合。」名井有些沮喪,「本來以為會有幫助,現在幾乎是要重來過。」

「那可能真的要和神談判了。」金多賢開著玩笑,意外得到孫彩瑛和周子瑜讚同的點頭,她們誠懇的眼神完全相信這個方法,像是在等待金多賢多說一點,「我開玩笑的,連那是什麼神都不知道。」

孫彩瑛收起期待的眼神,轉過頭看向名井。在昨天以前,她雖然對阻止重複同樣的三天有些想法,可那時候她不曉得名井也知道,所以並不那麼著急。既然現在名井也和她同樣有記憶,孫彩瑛頓時覺得自己背負更多。

絕對不會讓妳死的,她在心裡對名井承諾。

就算是這個破破爛爛的世界,她也想要和名井兩個人一起去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