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其實有把紙杯電話拿起來聽。」
發佈日期: 2023-05-27
昨天是很特別的一晚,周子瑜難得的約了名井一起外出用餐,今天也是,名井待在加州的這幾個禮拜裡,還沒有一天過了晚上六點沒見到周子瑜。
周子瑜的上一封訊息停在傍晚四點,告訴名井廚房裡有準備好的晚餐,餓了要記得吃飯,累了就早點睡。她甚至貼心的附上使用微波爐的方法,像是怕自己不在名井就會死在這棟房子裡。
會死嗎?名井也不曉得,或許不是餓死,而是因為找不到個人說話憋死。也不是有什麼天大的發現,名井只是有點懷念這幾天抬頭就能看見周子瑜在身邊的日子,上一次這樣還是兩人七歲時。
她縮在床上靠著床板滑手機,金多賢的已讀來的即時,名井終於等到了一個人可以說話便打了電話過去。
「名井大小姐,什麼都沒說就自己跑去加州?」聽見金多賢的話,名井才想起這趟旅程是臨時起意,除了和動物醫院請假就沒再通知誰。
「忘記了。」名井笑說,連忙換了話題,「妳不是被求婚嗎,跟我說說細節吧。」
有些人會說因為是睡前幾小時的事情才永生難忘,這對金多賢卻不是如此,她記得任何一處小細節,藏不住興奮的語氣說道,「原本我們說好要在家裡慶祝情人節,楨勳說他會買好蛋糕。」
「然後呢?」名井跟著提高音調,腦袋想像著畫面。
「我回到家的時候看到玄關到客廳的路上都擺滿了蠟燭,走進去發現他穿著西裝站在沙發旁邊。」金多賢說,「我就知道『對,今天就是那天』,難怪上班的時候眼皮一直跳。」
「那他是怎麼說的?」名井問道。
「『謝謝妳一直陪在我身邊,不論我要開業還是收店都支持我,接下來的每個決定也想要有妳在身邊』,說完他就拿出戒指。」金多賢模仿著孫楨勳的語氣說道,「我就答應了。」
金多賢說的鉅細靡遺,或許求婚的時刻對於每個人來說都該是這樣記憶深刻,名井為她感到高興。她不是婚姻的信徒,可她還是忍不住羨慕金多賢從此有個人能夠隨時依靠。
「可惜妳和子瑜不在。」金多賢突然說道,接著又有些猶豫的提問,「妳們吵架了嗎?」
「怎、怎麼可能,吵架了我還來找她玩。」名井否認的同時有些心虛,本來一開始的確是有些「類吵架」才讓兩人心裡有疙瘩,她也才會來找周子瑜,沒想到造成金多賢的困擾。
一開始和周子瑜之間只需要談論「我們」,她和周子瑜兩人便是全部,沒有人會在意她們是吵架是和好,她們可以在七歲的一個下午都保持沉默,就為了比賽誰更喜歡跟對方說話,確實是無聊的遊戲她們卻樂此不疲。
後來多了許多人加入,她們開始得考慮其他人,考慮世界,考慮社會大同,不要讓人因為她們的爭吵掃到颱風尾。
她們學會了察言觀色,於是「我們」裡正式不再只有名井和周子瑜,她們也漸漸忘記過去的日子,開始和其他人談論起「我們」。只剩下周子瑜極致溺愛的縱容,還有名井刻在血液裡的信賴足以證明,這兩人曾經佔據著彼此生命裡最重要的時刻。
這麼一說,兩人的爭吵真的就結束了嗎?還是事實是她正肆意揮霍著周子瑜對她的縱容,裝作自己發脾氣的事沒發生過?裝作沒聽見周子瑜在門對面說的話?
名井知道自己狡猾,她只是濫用著周子瑜對她的喜歡,不斷從周子瑜身上索要好處,就和大學時代的俞定延一樣。可兩人的關係也不是一句話能道清的狀態,無關乎喜歡與不喜歡,一切都太複雜,沒有人能釐清。
「沒有就好,如果連妳們都能吵架,距離世界末日也不遠了。」金多賢說道,「對了,子瑜有介紹她的女朋友給妳認識嗎?」
「什麼女朋友?」名井有些不知所措,「她才剛回美國沒多久就交女朋友?!」
「不是嗎?我以為妳知道。」電話那頭傳來收東西的東西,緊接著就是金多賢的道別,「我先掛了,等等還要上班。」
結束通話的臥室又恢復安靜,名井最習慣的安靜,可她現在卻不那麼喜歡,她還沒問清楚金多賢周子瑜的女朋友是誰。那怎麼可以不介紹給我,名井在心裡生著悶氣,不過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在生什麼氣。
下意識以為周子瑜還喜歡自己,或許是她過度自信,也是因為這樣周子瑜才能表現的和從前一樣嗎?
名井覺得自己總是慢了一步,這讓她想起幾個月前她沒能救回來的犬一郎、沒即時發現前女友的不滿,還有太晚才來處理和周子瑜的矛盾。
或許她需要重新整理,但她的人生總是停不下來,升學完後工作,和這個女朋友分手就改和那個女孩曖昧,好像她一直在逃避,逃避著停下來思考就會發現自己只是假裝很努力,原來自己什麼都沒做好。
何止是沒做好,簡直是爛透了,彷彿活著的每一天都在彌補昨天的過錯,而今天的努力也只是為了讓明天的自己能夠少解決一些自己捅的簍子。
是啊,活著沒有不好,但好像明天死了也沒關係,名井不禁在心裡這麼喊道。不斷運轉的腦袋令人害怕,名井決定躲進夢裡,希望那些痛苦與絕望能夠在醒來後歸零。
這是久違的夜晚,久違的沒有周子瑜在睡前嘮叨著要她去洗澡,久違的沒有周子瑜泡花茶督促著她喝完趕緊躺好,久違的沒有周子瑜在身邊一起入睡。
周子瑜的車在晚上十點終於開回家,結束忙碌的一天她有些累,回家的時間比周子瑜預想的還晚。熄火後她選擇在車子裡多待一下,今天除了和花崗吃飯以外,他們還稍微討論了之後的安排。
沒意外周子瑜和花崗都會待滿一年,可學校最近邀請周子瑜繼續留下來,至少三年起跳,她不知道是否該接受?三年後的未來還太遠,她不敢想像三十歲該是怎樣的光景,不過她也不否認這的確是個很好的機會。
「我投留在日本一票。」名井的話再度浮現,這是周子瑜其中一個顧慮。在這個不只有「我們」的世界,她還是私心的想只考慮名井的想法,任憑她決定要永遠離開彼此,還是保持距離直到她能重新扮演朋友的角色。
「對了,巧克力。」周子瑜想起昨天隨便塞進副駕儲物盒的東西,巧克力看起來還完好無損,但玫瑰已經謝了。
就像萬物都有保鮮期,沒有不會凋謝的玫瑰,自然也不會有永恆不變的愛,失去過一次戀人的周子瑜更深有體悟。
她在經過門口的垃圾桶時丟掉了玫瑰,將巧克力藏在外套口袋。或許對於連巧克力都不敢送出去的自己,考慮和名井成為戀人後會怎樣根本是杞人憂天,就像「我們」裡永遠涵蓋著她和名井外的其他重要他人。
推開門,房子寂靜無聲,像是回到兩個禮拜前名井還未來時的樣子,但周子瑜已經有些不習慣,她還是喜歡名井在沙發上等她的樣子。若不是門口還擺著名井的鞋子,周子瑜真的會以為名井來找她是過度想念的後遺症。
「南?」周子瑜輕聲喊道,想知道名井是否入睡。她在各個房間找著,最後摸黑在床上發現棉被蓋住頭的名井。
這次沒有夢話,可名井又是在夢裡哭著的樣子,周子瑜是道不盡的心疼。她想知道名井怎麼了,為什麼總是在夢裡哭泣,但她卻忘記自己也是一位沒有藥就無法睡好的人。
周子瑜顧不得還沒換上乾淨的衣服,她脫掉外套便躺在名井旁邊,用這兩個禮拜的固定姿勢讓名井可以躺在她手臂上,周子瑜再慢慢拍著她的背輕聲說,「沒事、沒事。」
此刻的名井就像是兩人剛認識時的樣子,在周子瑜的陪伴下慢慢堅強,周子瑜嘗試讓手和安慰維持著固定的節奏,直到名井不再流淚。
周子瑜見名井好點後終於鬆了一口氣,她小心抽出自己的手來到客廳沙發上,拱著手放在大腿上思考,有些疑惑時間也不過才十點半,今天名井怎麼會這麼早睡?在她記憶裡名井一直都是過午夜才捨得睡覺的人。還沒等到她分析出一個名井早睡的理由,房間裡便傳來棉被的摩挲聲,接著是踩在地板的聲音,名井走出房門。
「醒了?」周子瑜邊問邊起身走向名井,扶著她一起坐上沙發,「做惡夢?」
「好像吧。」名井聳聳肩,「不過最後一個夢是關於妳的。」
「喔?我在夢裡欺負妳?」周子瑜努力開著玩笑,卻不能忘記剛才看見名井哭到樣子。
「我夢到小時候吵架的事,就是妳說要比賽誰先說話的那天。」
「妳不是也同意了嗎。」周子瑜狡辯著,又覺得有點好笑,「如果我不先說,那妳也可以先開口的。」
「但我不想輸。」
名井知道自己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驕傲的以為在什麼場合都能贏過周子瑜,卻沒想到兩人竟能就這麼維持沉默都不說話。她生著悶氣,討厭周子瑜認為勝利更重要,居然真的一下午都不和自己說話。但她更討厭周子瑜發現她正在生氣,不說話也要變著法子哄她開心,讓名井自動輸掉比賽。
在她們間,周子瑜一直都是兩人沉默比賽的冠軍,儘管這個比賽的戰績只不完全統計直至升上國中。在那個「我們」裡有其他人的世界,沒有人可以懂得保持安靜的魅力,她們也不想用沉默造成別人的困擾。
或許就是這些小細節,才讓友情慢慢延伸成愛意,讓名井不小心覺得這個總是第一時間擋在自己面前,卻又不善言辭的朋友有些特別。
「妳今天好晚回家。」名井小聲抱怨著,「害我都沒喝到花茶就睡才會睡不好。」
「好的好的,那我現在來泡。」周子瑜舉著雙手投降貌,習慣被名井吃的死死的。她拿出櫃子裡的茶包丟進名井的杯子裡,再沖上一壺熱水,幾分鐘後她將泡好的花茶放到名井面前。
「突然有點想吃甜的。」名井說道,想起什麼又拍了周子瑜的肩膀,「妳今年情人節還是沒有送我巧克力!」
周子瑜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裡的東西。若不是在特別的日子裡送出,是否可以讓巧克力不那麼具有特殊意義,這樣她也不會洩漏喜歡名井的心情。
「那妳要吃嗎?」周子瑜從口袋拿出來,漫不經心的說道,「昨天上課做的,但在車上放有點久,可能已經不好吃了。」
名井並沒有特別回應什麼,默默的接過後就咬了一口。巧克力的口感很軟,如同周子瑜所說大概是因為在車裡放太久的緣故,可巧克力的本質還是巧克力,無論放了多久都還是一樣。
一口一口慢慢吃,巧克力幾分鐘內便被名井吃完,讓周子瑜看傻了眼,她沒想到名井說想吃甜的,是真的那麼想吃。
「果然還是得吃妳做的。」名井笑說。
距離名井來訪已經接近三週,趁著要回去日本的最後幾天周子瑜開著車帶她到附近的超市買些帶回去的伴手禮,順便補充家裡的必需品。
「需要這個吧。」名井指著貨架上的衛生紙,看了一眼周子瑜的臉確認後便放進購物車,雙手重新挽住周子瑜。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名井也無法說清她這習慣性的動作該是對周子瑜有些想法,還是所謂American Style 。
周子瑜倒是蠻開心的,名井只要抬頭便能發現她毫不遮掩揚起的嘴角。但就像是借到一雙想了很久的新鞋,穿上時開心同時又害怕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總有一天要回到原來的地方。
「只是朋友」是一個很好用的藉口,沒有人會在假扮只是朋友的戲劇裡受傷,太過親密是理所應當,偶爾疏離是不可或缺。
兩人搭著手扶梯去往樓下的食品賣場,前面是一對夫妻一起推著購物車,令人稱羨的日常。
「對了,我聽多賢說妳最近交女朋友了?」名井突然說道,周子瑜卻一點想法也沒有,只能在最近和金多賢的聊天記錄裡不斷回想,是不是自己說了讓人誤會的話,名井又問,「怎麼,幹嘛不說話?」
「妳很在意我不是單身嗎?」周子瑜沒想到答案,但捉弄名井的話更快說出來。
「還好,也沒有很想。」名井回答。
「那我就不說了。」周子瑜笑說,甚至覺得自己的回答很聰明。
名井知道自己沒資格生氣,可心裡還是很不舒服。她討厭和周子瑜說話總是要小心翼翼的自我審查,那些會讓兩人關係曖昧不清的都要避免,只能說出朋友才會有的回應。想成為特別的,可以毫無顧忌問出心裡的疑惑,要周子瑜回應她的每個不安和害怕。
「開玩笑的啦。」周子瑜覺得現在很適合戳名井的臉頰,而且她有一股預感這麼做名井也不會生氣,於是她便用食指在名井的臉上輕敲,「我現在沒有女朋友。」
這一下太犯規,讓名井全身的溫度上升,頓時只能回覆給周子瑜一個拍打,手掌朝著她的腹部揮去又馬上轉身離開,「我去幫妳拿喉糖。」
結束採買的兩人走出超市大門,名井走在前頭推著購物車找尋周子瑜的車,這幾個禮拜坐那麼多次車牌型號早已熟稔於心,周子瑜跟在後面邊收起收據。
沒花太多時間名井就找到了,她卻看著車旁邊圍著的幾個人發呆不想靠過去。見名井腳步停下周子瑜便順著視線看向她的車子,隔壁車上有兩三個人正靠在後車廂上聊天,一邊抽著菸。
周子瑜不曉得名井停下來的理由,但肯定和那幾個人有關,或許是不想靠太近吸進二手菸,或許是在那瞬間名井又想起兩人在日本不歡而散的原因,一切都是從周子瑜被名井發現在吸菸區裡抽菸開始。
「如果妳不喜歡菸味,我們在附近晃晃再回車上。」周子瑜微微低著頭看向名井,想證明自己的猜測。
「嗯嗯。」名井搖頭,「沒事,趕快回家吧。」
她繼續推著購物車往前走,停在周子瑜的車旁邊,示意周子瑜把車廂打開她才能把東西放進去。名井往後車廂塞東西的同時陷入沉思,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切最根本的事情,由房子裡隨手可得的香菸便能確定周子瑜菸癮都重,可這幾個禮拜卻從沒見過她吸菸。
她可以做出很多假設,像是周子瑜剛好戒掉菸,或是她在意著自己對菸味的看法。無論哪種都有可能,答案也可能是兩個可能性的綜合,周子瑜為了名井對菸的看法決定戒掉菸。名井不知道是否自己真這麼偉大,足以撼動周子瑜的習慣,也或許是她把自己想的太渺小,沒意識到她會是周子瑜每個決定的原因。
兩人在晚餐後不約而同的選擇癱在沙發上,各自佔據著一邊的扶手看著電視,桌上擺著情人節各路好友送周子瑜的酒,她們的臉多少因為酒精泛起紅暈。
「妳不去收行李嗎?」周子瑜邊嚼著喉糖邊說,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靠著喉糖,要快二十天沒抽菸。
「早就整理好了。」名井漫不經心的回答道,「我早就想問,妳什麼時候那麼愛吃喉糖?」
「欸?喔,開始當老師後吧。」周子瑜隨便敷衍道,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不想讓名井聞菸味才會菸癮一犯便開始吃糖。
「不抽菸了嗎?」名井在沙發的另一頭問著,想起下午買東西時心裡的猜想,又擔心是她過度自信。
「怎麼了嗎?」周子瑜頓了一下,她從來都不擅長說謊,又要怎麼騙過這麼聰明的名井。她咬碎了口中的喉糖,薄荷的沁涼灌進鼻腔,試圖安撫這幾天一次又一次嘗試挑戰她的菸癮。雙手抓起名井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按摩,像是想要轉移話題。
「我怕妳因為我在才不抽的。」名井說道,雙腿反而變成監牢將周子瑜困在尷尬的話題,「浴室洗手台、客廳電視櫃還有陽台旁邊的櫃子,我都看到了。」
「我沒有很常抽菸。」周子瑜回答,又含了一顆喉糖,「只是剛好放在那而已。」
「去拿來吧。」名井突然笑說,把雙腳放下來像是放周子瑜自由,「不然我去幫妳拿來囉。」
一聽到她要自己來周子瑜便走下沙發來到最近的電視櫃旁,拿出一盒白色包裝的菸順手拿著旁邊的自由女神像。她看見名井一臉疑惑便開始得意起來,故意在名井面前展示給她看。她抽出一隻菸後把菸盒放到桌上,接著按下開關,火焰便從她手中的火炬噴出。周子瑜將火炬靠近菸頭,確認燃燒後放開,把自由女神像也放到桌上。
這是名井來這麼多天後她抽的第一口菸,和喉糖完全不能比,卻在要吐出煙霧時遲疑,轉過頭噴向名井不在的方向。她爛命一條抽菸沒關係,名井這麼珍貴怎麼能讓她吸到二手菸。可名井似乎沒理解周子瑜的好意,她從沙發上坐起身匍匐向周子瑜靠近,一手扶在她肩上,一手抽走她嘴裡的菸,下一秒毫不猶豫的便放進嘴裡,果然被嗆一大口。
名井沒拿菸的那隻手遮著嘴咳,周子瑜抽過她手上的菸叼在嘴裡,幫名井拍了拍背調整呼吸,並讓她順勢坐下在自己的大腿間。
周子瑜遲了幾秒才發現兩人靠得多近,兩人關係再好平常也沒有這麼親密的舉動,她不是會在交往前玩曖昧的性格,慌張的雙手放在名井背上,不曉得該不該收緊。微醺的名井沒注意到兩人的距離,她伸手又抽走周子瑜嘴裡的菸,接著放進自己嘴裡。沒有人教她名井也曉得不能像剛剛一樣胡亂吸,這次她抽的平穩卻飽滿,滿口的熱氣被她吸進肺裡。
一瞬間,她的心臟有些熱熱痛痛的,名井不能理解周子瑜沉迷於此的原因,這並不讓人舒服,為什麼還想一做再做。
「妳真的喜歡抽菸?」名井問,把菸塞回周子瑜嘴裡,「我沒有感受到抽菸的魅力。」
周子瑜愣了一下,笑出了聲,「抽菸本來就不是一件有魅力的事,不過說了妳也不會懂我就不說了。」
「妳是把我當笨蛋嗎?」名井拉著周子瑜的衣領開玩笑,一不小心用力過猛便連著周子瑜一起拉著往後倒。幸好周子瑜的手撐著自己,否則整個人就要壓上名井,她小心的把自己的手從名井的頭髮上拿開。
「抱、抱歉。」周子瑜說道。
名井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剛剛做的有些過火,她連忙坐起身,可做了這麼多,這卻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知道自己為什麼選擇來到加州找周子瑜,有太多事情如果不是當面說,她知道按照兩人的個性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說清,但要說的太多她也不知道從何開始。
兩人都習慣著沉默,習慣彼此一個眼神便懂互相在想什麼,但最近卻越來越難理解,變成名井得頻頻猜測周子瑜的想法。很多話也變得不容易說出口,她們要顧及的總是太多。是要和周子瑜坦白她其實聽見了她在紙杯電話裡說的喜歡?還是要和周子瑜道歉那天在車站前自己就是遷怒?或是要周子瑜再和她告白一次?
再告白一次?名井對這個想法感到意外。
如果周子瑜真的再告白一次,那兩人的關係會變得如何?追求虛無飄瞟的愛情的盡頭,就這樣幸福快樂在一起?還是一樣在交往後的某天互看不順眼,最後不歡而散?
相愛的先決條件太多,名井無法好好做出決定,她又不滿兩人都為了維持表面的朋友關係,總是做著曖昧不明的試探。
在所謂「我們」的世界裡早就不只有她和周子瑜兩人,多了其他要考慮的,她們怎麼能繼續裝著糊塗,當作一切沒發生。
名井拿起手機躲回房間,留下周子瑜在客廳以為朋友又在生氣。不久,她的手機顯示名井來電,周子瑜雖然覺得有些奇怪還是馬上接起。
「怎麼了?」周子瑜問。
「我其實有把紙杯電話拿起來聽。」名井坦白。
周子瑜的腦袋炸開,開始思考自己這幾天有沒有做什麼奇怪的舉動讓名井不舒服,又反覆檢查自己有沒有說什麼話讓名井不高興。她不太明白名井為什麼要挑在離開的前一天和自己攤牌這件事,是因為確定兩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嗎?
看不見名井的表情讓她拿不定主意,周子瑜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推開房門,名井正縮在床上,於是她把電話掛掉跟著坐上床。見名井沒有逃避,她拉過她的手牽在掌心,「那妳聽完的想法是?」
「我不知道。」名井搖搖頭,「如果在一起可能會分手,如果不在一起……」
「如果不在一起?」
「好像有什麼堵在心裡,很不痛快。」
「那、那就當是試用期吧。」周子瑜想了想後說道,「就先不當作是正式交往,這樣就不會分手了。」
「那是什麼。」名井抬起頭看著周子瑜笑說,「妳在玩文字遊戲嗎?」
「不管啦,就這樣,現在開始生效!」周子瑜有些任性的說著,在這個瞬間她希望和名井之間只需要談論她們兩人,沒有什麼分手後不能做朋友的顧慮,沒有什麼好友變情人會落人口舌。
周子瑜緊緊抱住名井,蹭著她脖頸間的香氣,今天是交往的第一天先這樣就好,否則會被名井當成趕進度的變態。
另一邊名井倒是覺得周子瑜對試用期太有想法,兩人倒上床周子瑜便熟練的知道如何讓名井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隻空著的手在名井的腰間,讓她可以靠著周子瑜更近。雖然確實有些不合常理,但名井不討厭,甚至覺得兩人在床上準備睡覺就該是這個姿勢。她不免想起來到美國的第一天,她似乎就是從周子瑜懷裡醒來。
名井頓時覺得自己圖謀不軌,潛意識裡怎麼在那麼久以前就對周子瑜有奇怪的想法。
「這樣不會太快嗎?」名井問。
「American Style。」周子瑜又隨便搪塞她,反覆在名井背後輕拍。
就讓我們之間重新只討論「我們」,名井南和周子瑜兩個人便行,多了幾個人就會分走彼此的思慮,少了一個人這世界便失去珍貴的意義。
就讓彼此可以反覆為對方祈禱,祈禱她往後人生順遂、波瀾不驚,祈禱她一夜好夢、睡醒成真,祈禱這世界的萬千美好與偏愛如神蹟,只降臨在絕無僅有的妳。
興許是酒意助眠或是滿腔愛意帶來的安定,名井隔天難得沒在惡夢中驚醒,只是睜眼看見的臉有些嚇人。
「早。」周子瑜撐著頭和名井打招呼,像是要提醒名井昨晚不是夢。她自然的在名井額上留下一吻後起身,「需要我抱妳到客廳嗎?」
名井嚇得差點從床上彈起,太久沒看見談戀愛的周子瑜,都忘記她是會為交往對象付出所有的類型,「我可以自己走。」
周子瑜笑了笑又忍不住在名井頭頂上一親接著才離開房間,留下更加震驚的名井。她不敢去想自己昨天若沒答應試用期的提議,那今天起床周子瑜會是什麼樣子。
名井靠著牆在房間門口探頭看向周子瑜,她正在準備早餐邊哼著歌,這絕對是自己來美國這幾天,看見周子瑜心情最好的一次。
她還不能理解其中的原因,因為名井還不知道她遠比自己以為的,在周子瑜心裡更加重要,周子瑜又是多喜歡她。名井也還不知道,長情的人可以熱烈的愛著即便沒有結果,周子瑜又已經愛著她多久。
端著餐盤到桌上,周子瑜回過頭才發現站在房門前的名井,「吃早餐嗎?」
「喔、嗯。」名井走近桌邊坐下來,身份轉變竟讓她開始對周子瑜的親切開始不習慣,她也沒辦法只在單純的專注於手邊正在做的事。
更明確的來說,她開始因為一些事情分心,眼睛總忍不住關注著自己以前沒在意過的事。像是周子瑜的雙唇,想知道口感如何;纖長的手指,她們都是大人了,自然知道手指可以做的所有事。
「離開前有想去哪裡晃晃嗎?」周子瑜見名井一直盯著自己於是問道。
「沒關係,就待在家裡吧,家裡就好。」
兩人依舊在餐後待在沙發上,名井忍不住回味起昨晚的情景。說實話那一點都不像她平日清醒時的模樣,看來她還是會在喝了幾杯酒後做些不像自己的行為。她又忍不住望向周子瑜,名井猜自己多少是有些變態的基因,才會一直讓眼光注視在周子瑜落在衣服外的肌膚上。
分坐在沙發兩側的距離太遠,她想要靠周子瑜更近,想要伸手就能碰到她,想要周子瑜立刻就大力將她抱進,窒息也沒有關係。周子瑜突然側過頭,眼神剛好撞上名井,嚇得名井趕緊往其他方向看,怕周子瑜又從自己的眼底讀出什麼訊息。
朋友變情人是件尷尬的事,名井無法自然而然的向周子瑜撒嬌,即便她打從心底的想在周子瑜身上蹭,過去朋友的界線卻形成無意間的心理障礙,這讓名井感到沮喪。
下一秒周子瑜站起身,名井盯著她,看她坐到自己身邊,看她在偌大的沙發上偏偏坐在自己旁邊,兩人的雙臂貼緊。周子瑜舉起右手繞過名井的身體放在她的右側肩膀上,接著拉著她一起往後靠,名井又安穩的落在周子瑜手臂做成的枕頭上。
一切都太犯規,名井認為周子瑜一定又猜到她心裡的想法,但抬頭就是周子瑜的臉頰這點更犯規,讓她想在上面咬一口。一個願望被完成後新的祈願又出現,她還想和周子瑜做很多很多事,奈何晚點那就要回日本。
「南。」就在名井正感傷時周子瑜叫住了她,名井抬起頭示意自己聽見。
「怎麼了?」名井問著。
周子瑜又何嘗不是呢,她可比名井更黏人,想要永遠都和名井在一起,長情的人對這點有絕對自信。但她是有耐心的獵人,喜歡用充滿儀式感的方式等待獵物落網,「我有跟妳說過嗎?」
「說過什麼?」
「我喜歡妳,真的很喜歡妳。」周子瑜說完在名井的嘴角親了一口,「我想成為全世界最喜歡妳的人。」
名井的大腦頓時失去運轉能力,無力招架只能爛在被周子瑜溺愛的海洋裡。
起飛時間逼近,兩人沒能更多溫存就得趕往機場。車子停在機場臨停接送區的那刻周子瑜變得不太好受,她從不認為自己有分離焦慮,她甚至還以為自己沒心沒肺才總不愛回家,可現在知道名井要離開,她的胸口悶的像整個心臟揪在一塊。
手裡的動作沒停,周子瑜從後車廂拿出名井的行李交給她,雙手插在褲子後的口袋,怕不克制自己她可能會把名井永遠監禁,讓她不能離開自己。
「感覺才剛到加州沒多久。」名井說道,「結果一下就要回大阪了。」
「嗯,是啊。」周子瑜點點頭,還是伸出手不捨的在名井的臉上來回摸。
「上次就想問妳了。」名井的手覆上周子瑜的手,「臨停接送區的英文為什麼是Kiss and Ride。」
周子瑜抬頭看了一下路邊立著的牌子,在名井唇上留下一吻,「親一下就走,要我不要在這留太久,就是臨停的意思。」
「都是喉糖的薄荷味。」名井說著不著邊際的話掩飾尷尬,周圍的人都在看著她們,兩個女孩子在公眾場合有些親密行為果然還是很尷尬。
周子瑜倒是不在意,只覺得親了一下怎麼可能夠,她忍不住按著名井的後腦勺不讓她離開,加深這個吻延長直到後方的車按響喇叭。
說真的要不是下週還得出現在教室裡,周子瑜現在就想買一張飛回日本的機票陪名井一起回去,兩個人一起窩在她大阪的公寓,不用和任何人交談。
她剛想比個國際通用的中指要後方的車主閉嘴,名井更快理解她舉起的手要幹嘛連忙把她的手按下去。
「周教授。」名井喊著,似乎在周子瑜想著壞主意時便知道她在想什麼,故意提醒她現在的身份職業。
「再一個吧。」周子瑜裝著可憐,豎起食指。
名井笑著踮起腳尖點一吻在她臉上,「下一個就在日本吧。」
「不要,就要現在。」周子瑜低頭親了一下名井,「好了,妳現在可以走了。」
又是可怕的勝負欲,但名井只覺得周子瑜可愛。適當的任性與佔有、適當的理性與放手,即將開始遠距離的擔憂還沒湧上,名井對周子瑜的信任便足夠作為證據擔保周子瑜不會變心。
她放下拿著行李的手,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擁抱周子瑜,想把戀人的所有刻在身體上,好讓自己可以度過沒有周子瑜在的時間。
「回家小心。」周子瑜輕聲道,「不要忘記我愛妳。」
11小時的飛行、16小時的時差,這就是兩人的物理距離,但跟她們錯過的20年比起來這好像也沒有什麼,從今以後就當永遠相愛的戀人,沒有寂寞孤單與猜忌懷疑。
登機後名井將行李放在上方的置物架接著坐下,來來往往的旅客經過身邊,名井趁著最後的空檔傳訊息告訴周子瑜自己已經登上飛機。
「機門已經關閉,請將您的傳輸類電子用品,如手機、平板等調整為飛航模式,並關閉WIFI功能,無法調整為飛航模式的傳輸類電子用品請關機。」機艙內的廣播響起,名井把握著最後的瞬間和周子瑜道別。
就在名井準備打開飛航模式時,那許久沒聯絡的人又突然出現,湊崎的名字是如此醒目。
最近過得好嗎?
以下不是正文:
前略,各位讀者好。
關於現在才發文的原因,忙碌是一回事,但這篇寫太長又是另外一回事,超過一萬字是怎麼回事。
就別廢話太多,老樣子感謝各位讀者來看文,祝大家有美好的一天,也日常為孩子們的健康平安快樂祈禱。
下週結局,作者已經開始擔心能不能準時發出來了,先預防性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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