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只是我也有私心。」
發佈日期： 2023-04-13
「吶，妳最近還常想起志效嗎？」名井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讓原本還為彼此距離太近感到害羞的周子瑜一下清醒。這個名字提醒著她和名井不是能夠相愛的關係，朋友現在身邊還有湊崎，而她也並不真的算是單身。
名井沒有得到周子瑜回答就當是風太大讓她錯過自己的問題，反正本來也只是一時想起的關心，有沒有回應都無所謂。她靠著周子瑜的背，閉上眼在不知不覺睡著，半夢半醒間她聽見她們經過附近的傳統市場。市場裡有人吆喝，周子瑜和那些人說了一些話，接著又繼續往前騎，就這麼騎騎停停好幾家店。
「南、我們到了。」周子瑜反手拍著朋友的背名井這才慢慢清醒，「還好嗎？還是今天先讓妳回家睡覺？」
「嗯嗯。」名井搖搖頭，「我可以，走吧。」
名井拿過周子瑜掛在機車手把的幾袋東西，徑直走進金多賢和孫楨勳一起經營的小餐廳，周子瑜熄火後抱出後座外出籠裡的Ray跟上去，雖是應該熱門的晚餐時段這裡卻沒有太多人。
坐在櫃檯的金多賢在看見名井和周子瑜進門便站起身，她朝著廚房裡喊，「楨勳，南和子瑜來了。」
孫楨勳在幾秒後馬上出現，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手便接過食材，「妳們隨意用，有需要幫忙再告訴我。」
「楨勳跟我一起來吧，南和多賢在外面等就好。」周子瑜走進廚房又探出頭來開玩笑朝著金多賢說，「妳應該不介意吧。」
「介意。」金多賢也玩笑回應，「為什麼只有楨勳可以進去我不能，難道妳不愛我了？」
「少來。」周子瑜吐槽。
廚房裡周子瑜如平時沉默，專心的看著名井傳給自己的配方照著一步一步做，孫楨勳自覺地替周子瑜準備下一步要用的東西。
他不確定是否是年紀差距造成的實力差，可和周子瑜相比，他常常會覺得自己經營這間店根本是癡心妄想，就連行動餐車的活動他都需要靠周子瑜幫忙才能完成，有時候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要這樣堅持下去。
「我打算把店收起來。」孫楨勳說道，說出這句話費盡力氣，「上次妳和多賢姐提到的餐廳，現在還有辦法介紹我去嗎？」
本來在切著菜的周子瑜放下刀子驕傲地看向身旁的孫楨勳說，「當然可以，這裡站著的可是大阪飯店甜點部門的副廚。」
至少在這兩週都還是，周子瑜小聲在心裡補充。
「真的很謝謝妳。」孫楨勳感激的鞠躬。
「你本來就有實力，只是開一家店也不容易。」周子瑜笑說又繼續切菜，「決定把店收起來？」
「嗯……如果要結婚……好像還是得有個正經工作和穩定薪水才行。」孫楨勳尷尬的摳著臉說道。
「結婚？！你和多賢求婚了？」
「還沒，只是多賢姐也要30歲了，不能因為我的夢想總是讓她遷就我。店再開就有，但果然還是想趕緊給她一個承諾。」
「是啊……」
周子瑜繼續切著菜沒有回應更多卻不自覺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是關於自己曾說過要永遠在一起的承諾。
當一些事情成了習慣，人們便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當習慣多了一些難以割捨，從此就成為執念。而朴志效是周子瑜永遠無法釋懷的執念，不管過了多久她依舊習慣在12月來到她墳前。
和幾年前一樣乏人問津，周子瑜打從心底相信朴家人再也沒來過，甚至可能只有她一個人會固定來這裡掃墓，多少有點淒涼。
「我今天帶了一點特別的。」周子瑜從塑膠袋裡拿出一瓶啤酒，「妳看，沒喝過吧。」
她說的高興，習慣永遠不會有人回應。周子瑜拿出自己特別帶的開瓶器還有兩個玻璃杯，一杯放在墓前的小桌子，一杯自己拿著喝。
「我先喝啦，妳也不要客氣。」說完她仰頭喝下那杯酒，又接著從口袋拿出打火機和一盒未拆封的菸。
她撕開外圍包著的塑膠模抽出兩根，點燃一根放在剛剛的玻璃杯旁，另一根自己拿著，感受菸氣被吸進肺腔。
「有時候我很好奇妳的20歲會是怎麼樣？」周子瑜吐了一口菸後說，「妳也會學喝酒抽菸嗎？如果妳還活著，我會學嗎？」
「如果妳知道我學會這些，會跟我分手嗎？」周子瑜又吸了一口，接著緩緩說道，「我們現在還在一起對吧，畢竟妳沒提分手？我真的好混亂。」
她盯著另一個給朴志效的菸和酒，除了不斷燃燒的菸頭其他都沒變化，可當然不會有變化。如果會有，她也不至於一個人對著一塊石頭說話。
周子瑜始終無法放下朴志效。儘管大家都說死去的人便已經死去，不需要為他們太過執著，周子瑜卻仍舊覺得自己和朴志效還交往著，只因戀人死前沒交代清楚她們的最後的關係，而周子瑜也不認為承諾會隨著人死去而解除。
「我最近發現一個很不好的事。」她說著，又替自己斟滿酒，「妳記得紗夏嗎，妳們應該在校慶見過一次。」
「妳一定一早就發現她愛和南在交往對吧，畢竟妳那麼聰明。」周子瑜笑著，又是乾杯，「那時候她就常常說，『喔，子瑜一定偷偷喜歡南』。」
「但我發誓真的沒有。」周子瑜舉起手朝天，「我那時候真的只當南是很好的朋友。可最近發生一些事情，我覺得我好像沒辦法再只把南當朋友。妳能理解我嗎？我真的很壞。」
「好啦，不說這些，談談我的近況吧。」周子瑜又倒了第三杯，酒只剩不到半瓶，「老師之前問過我要不要回母校當客座教授，我原本有點猶豫，最近答應他了，幾個禮拜後就要出發。」
「我的老師是這位。」周子瑜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夾著煙，右手拿出自己的手機翻出一張和花崗的合照，「他也會跟我一起回美國，請妳好好保佑我們此行平安。回來的機票很貴，下一次看妳大概是明年聖誕假期。」
「以上。」周子瑜笑說，模仿著士兵向墓碑行五指禮，「我們從14歲到現在也交往13年了，怎麼都不會膩呢？」
「希望妳在天上一切都好，剩的我就放這裡。」周子瑜叼著煙，把剩的那半瓶酒放在朴志效墓前。她在吸完最後一口菸後把它踩熄，接著把倒給朴志效的那杯酒一飲而盡，順便收拾了點給她的菸，「以防萬一還是問一下，如果我變心妳會生氣嗎？」
「還是算了，不要告訴我。先走啦，掰掰。」
承諾可能是她唯一能證明自己和朴志效還有關係的證據，一個人堅持著和她在一起的約定，愛著一個永遠不會分手的戀人。
那麼現在喜歡上名井的自己，算是出軌嗎？周子瑜忍不住這麼想。
另一邊，名井陪著金多賢坐在櫃檯前。在送走店裡最後一個客人後她們提早結束營業，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邊和睡飽的Ray玩遊戲。
「我爸最近又開始叫我和楨勳分手。」金多賢說道，「奇怪的是我好像也有點想這麼做。」
「但你們兩個人交往並沒有出現什麼大問題吧？」名井反問道，「就維持現狀不好嗎？」
「沒有不好，可這不是我想像的故事結局。」金多賢苦笑，「妳也可以說是……愛情的盡頭。」
桌上的手機震動中斷兩人的談話，「紗夏」兩個字在螢幕上亮著名井卻遲遲沒有接起電話的打算。
「不接嗎？」金多賢疑惑的看著名井。
「不想接。」名井說道，「感覺讓她知道我和子瑜現在在妳店裡好像會被她罵。」
「妻管嚴？」看著名井怪異的反應金多賢試圖開玩笑，卻看見名井表情更加憂鬱。
「這麼說可能有點過分。」名井說道，「但我總覺得我好像不愛紗夏。」
「戀人這個關係，應該是不存在厭煩或討厭的感覺才對。」名井接續著說道，「可最近只要一聽見紗夏的聲音，我就會有一股莫名的怒氣衝上來。」
「妳能懂嗎？」名井苦笑著望向金多賢。
會問這個問題也不是真的指望朋友能懂，她只是想表達自己也不知因何而起的念頭，或許就是那晚和俞定延聊過，她開始思考自己和湊崎的關係。
到底什麼算是愛情？
什麼又是愛情的盡頭？
如果愛情的盡頭是婚姻，名井實在無法想像站在那的會是她和湊崎，畢竟她們都是女孩子，而這個社會並不接受兩個女孩子的婚姻，又或許法律的阻礙也只是眾多原因裡，唯一一個可以被拿出來當藉口的合理理由。
「當我沒說吧。」名井笑說。
「南，別把自己逼得太緊。」金多賢握著名井的手說道，「我永遠會站在妳這邊，子瑜也是。」
「我知道，謝謝妳們。」
「妳們在聊什麼？」周子瑜端著剛剛做好的食物走出來，有些故意的說道，「手握成這樣不怕楨勳生氣？」
「我只是在告訴南我們有多愛她。」金多賢轉頭看向周子瑜，「妳應該也是，對吧？」
「當、當然，我一直都很愛妳們。」周子瑜說著心情卻有些奇怪，而整個空間裡也只有她自己注意到這異樣的情感，「不說這個了，試試看吧，按照南給我的食譜做的。」
一個用盤子盛著的小蛋糕被放在櫃檯桌上，周子瑜一併放上叉子連帶著今天的晚餐，本來趴在地上的Ray聞到味道也興奮的在名井腳邊狂轉。
「這是什麼？」金多賢拿起桌上的叉子切下一口，周子瑜和名井還未來得及阻止她早已吞下，「還蠻好吃只是味道有點淡，像是給寵物吃的鮮食。」
「不會吧……」金多賢話說出口才發現異狀，她看著自己挖的那一小塊又尷尬的看著朋友們，得到一個肯定的點頭。
「嘛，至少沒加什麼人不能吃的。」周子瑜趕緊安慰說道。
「對啊，人吃了也不會有事。」名井跟著緩頰，拿過叉子又切了一塊遞到周子瑜嘴邊，「妳看，子瑜也敢吃。」
名井挑著眉示意，周子瑜知道這一口勢必得吞下去，只是名井的眼神太過深情，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啊」的一口周子瑜張口咬下，又自顧自的害羞撇過頭去。
結束荒唐的鬧劇，周子瑜把盤子放到地上讓Ray可以試吃，其他人轉向真正的晚餐。
「果然是廚藝學校出來的專業人士。」名井摸著Ray的後頸項說道，「沒有妳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妳不也很擅長煮飯嗎，南這麼聰明一定也可以自己處理好的。」周子瑜在回應裡試圖切割自己對於名井的必要性，她怕那只是言語間的誤會，不想陷入對名井更深地愛戀。
金多賢像是想起什麼，接著說道，「說到廚藝學校，子瑜是在加州的分校對吧？」
「嗯，怎麼了？」蹲在Ray旁邊的周子瑜抬頭看著金多賢。
「我聽楨勳說她姐最近搬到那裡。」金多賢說。
「加州嘛……我也想去那裡玩。」名井自然的搭話，「不如下次休假就去加州玩吧，也可以順便去見見彩瑛。」
「不不不，南放心不下動物醫院的。」金多賢搖著手笑說。
「是啊，因為南很善良嘛。」周子瑜接著說道。
離開餐廳，周子瑜自然而然地又承擔起送名井回家的責任，自然而然地替她斜下車身方便她下車，自然而然地替她提著Ray，若今天她是個男孩子，或許在別人眼裡兩人也會自然而然地看起來是一對。
這可不是被允許存在在世上的想法，周子瑜決定複習剛剛的食譜轉移注意力，就先暫時怪罪是狹小的電梯讓她變得奇怪。
最近她開始越來越頻繁的想像和名井的那些「假如」。假如她和朴志效已經分手；假如南沒有和紗夏複合；假如我們沒有習慣當朋友；假如我們不都是女孩子。她總好奇著沒有這些前提的平行時空，她會不會和名井愛的深刻又熱烈，就像她從前也有機會有的愛情。
「今天住這吧，妳在放假對吧。」名井按下密碼鎖，自然而然地拿出拖鞋給周子瑜，自然而然地接過Ray和牠的生活用品，自然而然地叫周子瑜拉上防盜鎖，可惜她的生活有太多煩惱，無法自然而然地意識到自己和周子瑜甚至比和湊崎親密。
「妳怎麼知道？」周子瑜問。
「妳那麼少回家，要不是長假怎麼可能回去兵庫。」名井接著打開外出籠放出Ray，用盡最後力氣設置好牠會用到的食碗和水盆後便拖著身體賴在沙發上。她知道周子瑜會走到廚房替Ray接水，再回到客廳裝滿水盆。
「我也想喝水。」名井喊著。
「妳太誇張了。」周子瑜碎念著還是又來回一趟廚房裝好兩杯水放到桌上才坐到名井身邊，「我在自己家伺候妳還能接受但這是妳家欸，名井大小姐。」
「好懷念的稱呼，好像我們回到10歲一樣。」名井撐起自己喝了一口水又整個人向後倒進沙發，她隱約能感覺到周子瑜的手墊在自己頭上防止她撞向牆壁。
名井感性的說著小時候的共同回憶，可周子瑜沒空和她一起回想，現在她滿腦子只思考著該不該把手收回來卻遲遲沒有個定論，只能自己維持著尷尬的姿勢。
就是這種瞬間讓她想離開日本。
名井總是沒有意識，對她們間的親密毫無防範，有時候周子瑜耽溺於她們關係密不可分，卻也明白這樣的日常讓兩人除了朋友不會有其他關係，而自己還一個人頻頻對朋友動心，看起來可笑至極，所以她答應了花崗的邀請和他一起回美國。
「那個食譜妳做起來感覺如何？」名井起來喝了一口水，周子瑜這才將手乖乖收回來。
「不難吧，老人自己在家裡做也可以。」周子瑜回應，摸了摸硬要擠在兩人中間湊熱鬧的Ray，「不過我想那些食材應該沒辦法治療失智症，頂多是減緩症狀用。」
「我知道。」名井說道，學著Ray枕在周子瑜的大腿上，「只是我也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