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名井南是名井南，女朋友是女朋友」
發佈日期： 2023-04-05
員工休息室裡，北條、櫻田、名井三個人在開會，距離犬一郎的異常行為又過一週，那之後牠被送去做了精密檢查，今天要討論牠的檢查結果。
「犬一郎應該就是失智初期。」北條說，「這是典型症狀，我應該更早發現。」
「我原本以為是犬飼先生過度反應，這件事我也有責任。」名井愧疚說道。
「我們……要怎麼跟犬飼先生解釋？」櫻田問，「這應該無法治療，只能帶回家照顧？」
「帶回去給犬飼先生顧也是一個辦法，但他目前的狀況看起來沒辦法獨立照顧。」名井回應，「我們有辦法提供一些幫助嗎？學長？」
北條嘆了一口氣，起身走到門邊，他撥開門上的小簾子從玻璃看出去，犬一郎和犬飼先生約好要來看報告，早已坐在外頭等候。作為醫生，宣告失智這件事很容易，但的確如名井所說，他們還需要再提供一些協助。
他猜俞定延一定是早就注意到犬一郎的情況，才會特別拜託櫻田注意牠，若是能早點告訴自己，北條還能趁俞定延在時請她幫一些忙。他現在不只是醫生，還是動物醫院的經營者，犬一郎的照顧還有特殊飲食都是額外人力，他也需要考慮進去。
難道只能再請定延回來嗎？北條有些糾結，感覺現下除了找本來就是老狗失智專業的俞定延回來沒有其他辦法。
「我打個電話，妳們等我一下。」北條走了出門，犬飼先生在看到的那刻站起身來，只得到一句「請稍等一下」，他又繼續坐在候診室等候。
名井看著這幅景象，頓時感到自己身為人類的無能為力。在時間面前，他們始終只是任歲月宰割的螻蟻，無法抵抗自然衰敗還有生離死別。這可能還是她第一次渴望自己天生神力，手掌一揮就讓世上再無病痛可終究是限制在這個肉體凡胎。
或許此時只要有個人隨便丟出一個能讓犬一郎好轉的方法，名井都願意不顧一切去嘗試，就算聽起來不合邏輯也沒關係。
「妳覺得北條醫生會去問俞醫生方法嗎？」櫻田突然問道。
「為什麼是問她？」名井感到疑惑。
「俞醫生的專業是失智老狗照顧，聽北條醫生說她在英國也做類似服務，如果可以請她幫忙，說不定有方法減輕犬一郎飼主的負擔。」
名井點了點頭，拿起手機，幾乎滑到最底層才找到她和俞定延的聊天記錄。若不是在俞定延離開前發現她的秘密，兩人或許就會一直形同陌路，幸虧最後把話說清現在才能坦然聯絡。她有些擔心自己的訊息唐突，但為了犬一郎傳出「妳在忙嗎」。俞定延並沒有馬上回應，反倒是北條先走回休息室。
「我會負責和犬飼先生溝通，名井就先準備下午看診，櫻田也回去工作吧。」北條宣布完馬上又走出門，這次他的手比劃著，邀請犬一郎的飼主一起到他的診間。
年紀大的犬飼先生扶著大腿吃力站起身，原本趴著的犬一郎在那刻醒來，搖著尾巴跟在主人身後卻又突然傻愣住，意識到犬一郎沒跟著自己犬飼先生又回過頭抱起牠一起走進診間。這讓名井想起Ray還有父母，會不會有一天自己醒來也不再記得他們，或是再也無法待在他們身邊。
她由衷地在心底抗拒時間流逝，或許日子就該停在十二歲那年，天天在學校和金多賢跟周子瑜玩，回到家就能見到父母。但那又有些可惜，因為後來的日子還是幸福的令人無法割捨。
這不太像名井會做的事，她決定再傳一封訊息給俞定延，這次一下就表明自己的來意，詢問俞定延有關失智老狗照顧的方法。反常的是俞定延這次迅速的回覆名井，直接傳了一份食譜並簡單說明。
減緩失智症狀用。
對了，子瑜最近還好嗎？
兩條互不相關的訊息讓名井覺得有些奇怪，可她沒有時間去多想俞定延這麼問的原因，走出診間就到北條的診間門口，她在門上敲了敲，獲得北條同意後進門。診間裡北條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對面是趴在地上的犬一郎和犬飼先生，桌上擺著剛剛他們正在討論的檢查結果。
「有什麼事嗎？」北條疑惑地問著。
「我知道一個可以幫助犬一郎的方法了。」名井興奮的走到桌邊，「定延學姐有給我一個減緩失智症狀的配方。」
北條的眉眼抬了一下，犬飼先生則瞬間站起，感激地握住名井的手，他說，「謝謝妳沒放棄我們犬一郎，真的謝謝妳。」
「犬飼先生，你先到外面等一下可以嗎？我有些細節要和名井醫生討論。」北條卻是冷聲說道。
「名井。」在犬飼先生和犬一郎走出門後，北條也離開位置，他拿下眼鏡說道，「我知道你很想幫忙，可是能不能別用妳一廂情願的善意就要大家配合？這樣我會很麻煩。」
「給妳五分鐘想一下該怎麼做，我這裡是不可能給更多的幫助。」北條接續說道，「看妳是要出去和犬飼先生道歉說妳錯還是自己堅持下去，但我先告訴妳，犬一郎的症狀絕對不會因為那個配方有明顯好轉。」
北條又坐回位置，轉過身背對名井。這還是名井第一次被北條罵得這麼嚴重她有些嚇到，剛剛一頭熱想幫助犬一郎的想法頓時煙消雲散。
或許這時候出門和犬飼先生道歉才是對的。
名井又默默退出北條的診間，迎面而來的是開心的犬飼先生，手上又抱著一堆營養品，他說，「名井醫生，那請問我該怎麼做才好，妳放心錢不是問題，只要能讓犬一郎好起來就行。」
名井順著犬飼先生的目光看向在地上的犬一郎，說不出口自己的無能為力，反而隨口約他們下次的門診。回過神來她已坐回診間，名井只能無限懊惱自己的決定，時間就這麼來到下午五點。
她按下內線電話和外頭的櫻田說，「麻煩讓下一個病患進來。」
「好的。」櫻田說道，「這是最後一位患者，名井醫生看完後就能下班！」
「知道了，謝謝。」
名井捏了捏自己的鼻樑，重新打起精神。下班這兩個字以前聽起來可能令人感到放鬆又期待可如今她情願自己累死，只要付出努力就可以換取一個小生命的健康。
一陣敲門聲後，診間的門被打開，走進來的人卻讓名井感到疑惑，看到他們出現在這裡也讓名井下意識感到事情不對勁。
「子瑜？Ray？」名井站起身、神色緊張，趕緊繞出自己的辦公桌朝他們走去，「牠怎麼了，哪不舒服？」
「怎麼樣，身體有不舒服嗎，自己跟媽媽講。」周子瑜托著Ray的屁股，讓牠面向名井。Ray像是聽明白周子瑜的意思，開心的朝著名井叫了一聲。
「別嚇我啊。」名井頓時鬆了一口氣，「怎麼把Ray帶來？」
「今天回老家剛好遇到妳媽，她說要找人照顧Ray幾天，我就把牠帶來了。」
「我媽？她要去哪？」
「好像要和爸爸一起去東京開會之類的。待會兒順便買菜去多賢那煮，想吃什麼？」
「等等。」名井看著周子瑜像是想到什麼，她翻出俞定延傳的訊息，「妳能幫我看看這個嗎？」
周子瑜接過手機，稍微翻了一會兒，「有點麻煩但不難，誰要吃的？」
「最近有一隻狗失智，這是定延學姐給的配方。」名井苦惱的說，「我想自己用，但我怕沒辦法弄好。」
「交給我。」周子瑜將Ray高高舉起，「這麼簡單的事，我當然做得到。」
周子瑜總是很有辦法的人，名井從小就知道，就連名井太太也常說，「只要有南的腦和子瑜的手，這兩個孩子根本天下無敵。」
也因此好長一段日子裡，名井對周子瑜非常依賴，甚至超越對朋友該有的。
四年級那年父母決定將她轉回兵庫的小學念書，認為這樣對她的之後到聖心女念書比較好，至少還有些認識的朋友能夠照應。她也從原本下課到名井醫生實驗室寫功課的日子，變成和周子瑜一起走回家度過下課時間。在兩家父母眼裡看起來周子瑜和名井似乎都樂見這個安排，對於可以一起上下學感到開心。
事實卻是周子瑜一開始可不這麼想，她真的很討厭和名井念同個學校。
不是周子瑜自誇，可她認為自己還是有很多小聰明，小學程度的課業不需要她花太多心力就能拿到全班第一，一切卻在名井出現後變卦。學期的頒獎典禮上，她從原本的第一位站到第二位，因為名井取代她成為了全年級第一。
這讓周子瑜到聖心女後徹底放棄把讀書當專長這件事，害她被金多賢嘲笑很久。也讓名井和周子瑜從原本單純的玩伴，一下子上升成了競爭對手，加上青春期的賀爾蒙作祟，她有一段時間對名井處處都是刺，不過名井倒是沒有發現的樣子。
六年級的某天兩人背著書包穿過商店街，整條路肉眼可見的比平時繁華，許多店家都擺出巧克力口味的商品，巧克力的專賣店也比平時更加大力宣傳。
「好多人在賣巧克力。」名井看著架上的巧克力說，「今天什麼日子？」
「妳連這都不知道？」周子瑜假裝鄙視地說，「下禮拜一是情人節，大家都要送巧克力給喜歡的人，我去年可是收到很多人送的巧克力。」
「真好，我也想吃巧克力。」名井似是故意停在某個櫥窗前，指著陳列在上面的巧克力，「這一定很難做，妳有辦法嗎？」
「這麼簡單的事，我當然做得到。」周子瑜撇了一眼後，不服氣地回應。
「那妳會做給我吃嗎？」名井背手笑著問周子瑜。
「有什麼難的，做就做。」
「以後我們一起到聖心女念書後也會？」
「每一年都給妳，敢不敢？」
因為周子瑜一直都是很有辦法的人，名井不擔心她是信口開河。在隔週一一早上課的時候她果然如約帶著自己做的巧克力來到學校。大家在看見周子瑜出現那刻便議論紛紛，都好奇著班上哪個男孩可以拿到周子瑜手上的巧克力。
「欸。」周子瑜看似漫不經心，默默的站到名井身邊，「出來一下。」
另一邊名井其實老早就發現周子瑜，卻假裝著沒有看見。喜歡和自己相同性別的好友，那是藏在12歲名井心裡的祕密。她一邊竊喜著周子瑜要送她巧克力，一邊擔心這會招致班上同學的異樣眼光。
大家也的確在聽到周子瑜找名井出去的瞬間將目光聚攏到名井身上，她不習慣這麼多好奇的視線看向她，只敢低著頭走出教室。
事實也如名井擔心，四周是此起彼落的議論。
「欸你們看，周子瑜送巧克力給女生欸。」
「好奇怪，她喜歡女生？」
「所以名井也喜歡女生嗎？」
「關你們什麼事。」和名井同班的金多賢說道這才讓周遭的討論聲停止，名井看向她感激的點了點頭。
「給妳，約定好的。」周子瑜舉著巧克力小聲對名井說道，「別管那些人，知道嗎。」
「嗯。」
「況且名井南是名井南，女朋友是女朋友。」周子瑜這次故意更大聲就是想讓教室的人聽見，接著笑著轉過頭看著名井，「對吧。」
她的本意是想讓名井不會因此覺得尷尬，沒想到說完名井表情卻有些失落，「謝謝妳的巧克力，那我先進去了。」
就在同一天，名井和周子瑜的人生各自認清一個事實。周子瑜知道自己不是那麼爛，至少在做甜點這件事，她永遠可以贏過名井；而名井則發現，自己在周子瑜心中似乎永遠不可能會是女朋友的位置，喜歡她只會是12歲的短暫插曲。
下班的名井和周子瑜一起走出動物醫院，本以為朋友是開車來的，直到看到重型機車才發現事情不如她料想。
「妳騎重機載Ray？！」名井驚訝的問道。
「對啊。」周子瑜回答的理所當然，把Ray放進綁在她車尾的外出籠，又順手拿起安全帽戴在名井和自己頭上。
「你們就這樣從兵庫到大阪？！」
「沒關係吧，才一個多小時而已。」
名井扶額，不敢相信自己聽了什麼。周子瑜真的是很有辦法的人，但少了名井在旁邊提醒，那些方法通常都很危險。
「上車，我們順路買個菜就去找多賢。」周子瑜側著重機，讓名井能方便跨上。
這是時隔八年再一次用重機載名井，也是周子瑜意識到自己覺得名井有些特別後第一次載她。當她只當名井是朋友時，她常常載名井到處晃，或許趕著送她去跳舞、或許趕著送她回家，那時一切都很正常。
車都還沒發動，光是想到名井坐在自己身後就讓周子瑜感到緊張，不確定是不是因為後座綁著外出籠讓名井沒有太大的位子，這讓她們又更貼近。
周子瑜以前從來不覺得載名井是這麼一件尷尬的事，尤其當名井習慣的環上她的腰時，她感覺喉嚨裡有千軍萬馬奔騰，於是稍微往前傾斜一點，誰知名井又瞬間貼上。
「抱歉，後面有點擠。」名井說。
「沒事，二十分鐘內到。」周子瑜關上擋風鏡，按下油門，因為是在市區，她不敢騎得太快。
「妳還記得上次載我是什麼時候嗎？」名井為了讓周子瑜聽到特意在她耳邊大聲喊道。
「怎麼可能忘記，誰叫妳做學生會長那麼負責，興趣又多，辦公完還急著去練芭蕾。Ray回來那天也是我載妳回家的吧。」周子瑜笑著說道，「我那時候根本就是妳的uber司機。」
「所以我很感謝妳，真的沒有比妳更好的朋友了。」名井回應，「那天我告訴定延學姐妳幫我洗車的事，她說就算是北條學長她也不會幫他洗車。」
「是嘛。」周子瑜笑了一下，邊思考著自己幫名井洗車這件事是否帶有私心？想著想著她也沒想再繼續，於是換了個話題，「妳現在不跳舞了真可惜。」
「長大本來就是許多可惜的事不停在發生。」名井有感而發，現在只想把頭靠在周子瑜背後，「抱歉，借我躺一下。」
她無法停止的想起犬一郎，長大本來就是許多可惜的事不停在發生，而衰老也只是其中一個可惜的事。以牠的年紀來說會發生這些都很正常，十七歲的老狗還能每天陪著主人出門已是難得，就算死亡也是意料之內。
可世上真的有該逝去的生命嗎？
如果有，又該交由誰定義。
這讓名井想起朴志效，這個已經好幾年沒在朋友間被提起的名字，只是今天聞著周子瑜外套的味道不知為何就想到她還有她長眠處旁櫻花樹的淡淡花香。
名井猜朴志效不應該算是該逝去的生命，她可比名井優秀的多，若連這樣的命都罪該萬死，世上不應有人活著。
「吶，妳最近還常想起志效嗎？」名井突然問道。
以下不是正文：
五天連假要結束了，這週就提前兩天發吧。
4月10號就是發文一週年，其實本來真的很想在這之前把完結篇更完，可是作者還在跟人生戰鬥，實在是沒辦法再更新的更快。
機會難得，今天就來談談這篇故事的重要之處。
在【初戀篇】的19集裡有這麼一段話：
名井很早就發現自己不一樣，在大家迷戀班上跑最快的男孩時，名井只想和班上第二名的女孩子一起在樹下乘著涼風。
這篇解答了第二名是子瑜，而且她們還一起是全校前兩名。
這樣應該也可以猜到為什麼【完結篇】12集的標題是：
「倒不如說一開始好像是為了贏過誰才開始做甜點。」
在【高中篇】的22集裡則是多賢說：
喔，南不算在那個範圍裡。套一句子瑜的話：『女朋友是女朋友，名井南是名井南。』
其實在43集原本也想讓志效說一句她覺得南很特別的台詞，最後怕這句台詞暗示得太明顯就刪掉。但其實作者覺得沒有這些，應該也能從不同設定感受到南和子瑜在作者的故事裡一直都比和多賢的關係還要緊密。
也就是說，本篇最大的作用就是在把以前故事裡一些沒說完或是留下的懸念慢慢解釋清楚。可能是作者在雄辯吧，也可能這是作者看到愛情的其中一個面貌。
無論各位讀者有沒有談過戀愛，作者都想問一個問題：
愛情的盡頭是什麼？
（伍佰老師借一下你的歌名）
有的人說是婚姻，有的人說是分手，有的人說愛到天長地久，有的人說愛到黎明破曉時，歡迎各位讀者跟作者分享自己的看法。
至於作者的答案……
只能說交第一個女朋友時的答案已經和現在不一樣了，大概是在不停分手和愛上另一個人後重新獲得新體悟。
結局會是如何呢？真想知道。
老樣子，祝福各位讀者有美好的一天，也日常替孩子們平安健康快樂祈禱。
P.S 4/10在Buy Me a Coffee上會更一篇【行星】的番外。不過是雙井大學時做一些運動的故事，小朋友、有小朋友或是怕社會性死亡的人請注意自己的信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