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可以，躺在床上就會想睡的。」
發佈日期： 2022-12-30
名井並不能說是被周子瑜硬拉上車的，她本就累的沒有力氣，周子瑜光是輕輕一推就把名井推到後座上。
「我這樣要洗車了啊。」名井苦笑，手背放在額頭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燒的這麼嚴重。
「我明天幫妳洗，妳就好好休息吧。」周子瑜邊說，邊把車開出停車場。
「妳明天不上班嗎？」
「名井大小姐，颱風天是不會有人來餐廳吃飯的。」周子瑜透過後照鏡看著名井，「睡吧，到家叫妳。」
「睡得著就好了。」名井又是苦笑。
名井的公寓在大阪東邊的郊區，她的要求很簡單，有保全、有停車位還有看得到夜景的落地窗。即便她再痛恨平日的工作只是些機械性的活動，她不得不承認獸醫師還是賺的很多。
她們從車上下來，坐進電梯，直達整棟樓的最高樓層。
周子瑜比名井更快走到門前，按下密碼鎖，從門邊的廁所扯了毛巾，又趕緊回到門口鋪在名井頭上。她回到室內，踩著客人用的拖鞋，進到浴室替名井放了洗澡水。
穿拖鞋是一件蠻奇怪的事，名井以前不會這樣要求。但怪事還有很多，像是名井的衣服開始按照顏色排序，廚房裡幾乎看不見堆積的垃圾，房間裡一塵不染。所謂一塵不染是真的如字面上意思，名井的房間乾淨的完全沒有灰塵。
周子瑜感到疑惑，名井雖然和髒這個形容詞扯不上關係，可她在自己記憶中也沒有那麼「愛乾淨」，一切的改變好像都是從她去東京讀書那刻起。
「南，妳還好嗎？」周子瑜探出頭，看向扶著牆慢慢走的名井。
「可以。」名井咳了一下。
回到房間的路比想像中更長，她不確定是因為自己太久沒回家，還是因為她已經失去力氣。
剛進門，周子瑜就把她推進浴室，她不得不拖著沉重的身體洗澡。
「南，髒衣服丟出來。」
「還在脫！」名井全力大喊，也只比平常的聲音再大點。
她把衣服放進周子瑜擺在門口的洗衣籃，坐在蓮蓬下，任水流過頭皮直到地板。明亮的浴室燈讓她看得更清楚，她的手真的很髒，甲縫裡都是黑色的泥土。
一些髒水順著傾斜度地板流進排水口，她這才想起在牆裡的氣味，真的很臭。只是剛剛似乎太專注在把貓咪們救出來，她一下忽略那些臭味。
泡進澡盆裡又是一次衝擊，她現在才注意到自己的頭有多痛。那就像是世界上力氣最大的人，用盡全力想把她的腦袋壓扁。
「周子瑜！」名井在浴室裡大喊，「幫我拿衣服！」
沒多久門外便傳來腳步聲，周子瑜的手拿著衣服放在隔間外的洗手台，名井聽到洗衣籃被一併收走的聲音。
她從浴缸起身，頭痛的真的沒法再多待。隨便用毛巾把頭髮包起來，她癱軟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的眼睛閉著，但可以感覺到周子瑜走過來。她的手指溫柔的穿過名井的髮絲，帶著淡淡地護髮油味道，細心的塗在名井的頭髮。
溫熱的風從吹風機吹出來，周子瑜換著方向對著名井的頭，避免一直集中在同個區域讓名井的頭皮發癢。
「妳幹嘛啊，今天突然對我這麼好。」名井玩笑說道。
「外面是颱風天啊，我不對妳好點，怕妳待會叫我走回宿舍，我這樣會感冒的。」
「我是醫生啊，我再治好妳就可以了。」
「謝囉，不過我可不是禽獸。」周子瑜又說，「說真的，妳是不是最近有點太累，我可不相信淋一下雨妳就會燒成這樣。」
「可能吧，但那也不重要了。」名井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坐過來借我靠一下。」
「想休息就去睡覺吧。」周子瑜嘴上抱怨，還是在拿來水和藥後老老實實的坐到名井旁邊。
「睡不著的。」名井吞下退燒藥，「沒那麼容易睡著。」
「可以，躺在床上就會想睡的。」
名井被周子瑜拉到床上，房間的溫度控制在舒適的23度，她的床邊櫃上放著一杯水，以防萬一半夜起來口乾舌燥。
周子瑜洗過澡後和她一起躺在雙人床上，對方已經閉上眼睛，看起來準備睡著。相反地，名井睜著眼，看向窗戶外的景色，正如她所說，如果能睡著就好了。
住著高樓層讓大阪的夜景一覽無遺，卻沒多少時間讓她享受自己砸大把錢租下的美景。
「妳們怎麼會發現那裡有貓？」周子瑜問。
「喔？我以為妳睡著了。」名井說，「有民眾告訴我們那裡有貓，我們就去抓了。」
「剛剛有一隻狀態好像不太好。」
「的確。」名井陷入沉思，「貓媽媽大概也是發現這點，才會賭一把跳出牆外求救吧。」
「牠能活過今晚嗎？」
「不知道，希望可以。」
「我會祈禱的。」
「我也是。」
「睡吧。」
「嗯。」
名井比平常更快睡著，今晚的抓捕行動比預想的更消耗體力。
床的另一邊，周子瑜卻在名井睡著熟後保持清醒，她真的很累了，只是大腦不肯休息。自從初戀情人死後，她就沒有好好睡過一次覺。
她沒告訴其他人這件事，包括她母親，包括兒時玩伴的名井和金多賢。這世上除了她自己，就剩她固定拜訪的心理醫生知道這件事。
這份痛苦不需要再有其他人陪她一起承擔，也不會有人想跟她一起承擔。
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初戀情人、過世了快十年，到底有什麼好難過？周子瑜也不理解自己為何如此，只是在夢裡，她都為了沒有及早發現感到痛苦不已。
於是她扮演著正常人，和大部分的人一樣念完大學，找到一份工作，過著和正常人一樣的白天，卻在夜裡寂寞至死，只有想念才讓靈魂得以超渡。
她始終好奇初戀從窗檯一躍而下的那刻在想什麼？是否有考慮過一次她從此會活在失去她的陰影？或是至少有一刻，也會為了把周子瑜一人留在世上感到罪惡。
但這些都無從得知。
「躺在床上就會想睡的。」
這是她這輩子說過最好笑的笑話。
窗外的雨勢轉小，看了一眼手機的時間，名井才發現自己睡到了隔天下午，周子瑜已經不在旁邊。平日裡睡覺總是不安穩的名井難得一夜好眠沒做惡夢，今天醒來比平常都更神清氣爽。
湊崎傳了一些訊息給她，名井簡單交代了她這週不會去女友那裡還有自己感冒的事，關上螢幕，她走到廚房。
瓦斯爐上擺著一鍋剛煮好的粥，上面還冒著熱氣。
「醒了？」周子瑜從外面回來，「我剛去樓下幫妳洗車，感謝我吧。」
「妳自己答應我會幫我洗的。」
「要是我不答應妳，妳會乖乖回來嗎？」周子瑜來到廚房洗手槽洗過手，「坐吧，我把稀飯端到客廳去，吃完了再吃個感冒藥。」
名井拿了兩副餐具坐在沙發上等周子瑜，對方接過名井遞過來的碗，替兩人裝滿粥。名井拿著電視遙控器，轉著新聞台。
一些社會新聞在播放，某某名人又失言、某某名校高材生墜樓、某某政治人物收賄、某某社交名媛外遇，這些故事千篇一律，換了新名字又是新文章，一個模板夠記者們一輩子使用到退休。
開電視也不真的要知道社會上發生什麼事，那些都與名井和周子瑜無關，無非是兩人太安靜，得用一些聲音填補空間裡的寧靜。
這倒不是因為尷尬，只是人年紀到了，好像生活裡沒些吵鬧聲，都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妳昨晚怎麼會經過那裡？」名井問起。
「想說颱風天去儲存一些糧食。」周子瑜回答。
「那妳怎麼認識警衛？」
「就因緣際會？原本只是陪附近的孩子在玩，他剛好加入就認識了。」
「欸？妳是變態嗎，都幾歲了還隨便搭訕小朋友。」
「名井大小姐，妳可別忘了妳也是我搭訕過的小朋友之一。」
周子瑜邊說，起身離開從廚房的冰箱裡拿出一罐麥茶，倒在兩個杯子裡拿回來。
「妳最近都睡不好嗎？」周子瑜問。
「馬馬虎虎吧，怎麼了？」名井回答。
「沒事。」周子瑜喝了一口麥茶，「只是昨晚聽見妳說夢話了。」
「欸？我說什麼？」
「太小聲了，沒聽清楚。」
周子瑜聳了聳肩，兩人又進入獨有的安靜頻率，直到名井手機的提示聲響起，才又打破沉默。
訊息是名井工作的動物醫院群組傳來，北條發了幾張昨天剛抱回去的小貓的照片，他告訴名井自己已經簡單檢查過也喂過藥，讓名井放心一點。
該說不愧是俞定延的好友，北條也有著拍人醜照的惡趣味。在交代完小貓的事後，他傳了在候診區沙發張口睡著的櫻田，徹夜照顧小貓沒讓她少吃苦頭。
北條醫生！請您不要拿我開玩笑！
櫻田傳來，北條也接著回應，兩人就在群組裡吵起來，名井看著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麼，紗夏找妳？」
「不是。」名井搖了搖頭，「只是北條醫生和櫻田小姐在鬥嘴。」
「對了，我晚點想回動物醫院看看。」名井接續著說。
「欸？外面是颱風天欸。」周子瑜皺著眉頭，「而且妳不是感冒嗎？」
「沒事，我開車來回，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我現在也沒再燒了。」
周子瑜用手背在名井的額頭量了量，確實是比昨晚剛回來時降溫不少，可她昨晚睡夢裡偶爾還在咳。
「我跟妳去吧，至少妳車子跑不動還有個人幫忙推，或是昏倒了還有人可以把妳扛回來。」
「妳少烏鴉嘴。」
兩人打包了一些粥，免得守在動物醫院的櫻田和北條餓死，簡單收拾一下就準備出門。打開駕駛座車門，一陣清掃過後的乾淨味道傳來。
「沒想到妳洗車洗那麼認真。」名井調侃。
「我做什麼事都很認真好嗎。」周子瑜說著，搶先名井坐進駕駛座，「我開吧，醫生小姐。」
「妳真的怪怪的。」名井瞇眼盯著周子瑜，還是老老實實的坐上副駕。
颱風天的緣故，名井她們似乎是路上唯一的車。雨刷奮力地擺動，車子也微微的在飄移，費盡千辛萬苦兩人終於到了動物醫院。
櫻田正在櫃檯打盹，被推開門的鈴聲吵醒。
「名井醫生？妳們怎麼會來？」櫻田問。
「我還是想看看那些小貓的狀況。」名井回答，舉起手上的餐袋拿出裡頭的兩盒粥，「這給你和學長，周大廚做的，保證好吃。」
「謝謝。」櫻田感激的像是要哭出來，「北條醫生真的很壞，還是名井醫生最好了。」
「我給妳宿舍住還包水電，哪裡有這麼好的老闆。」北條手插著醫生袍走出診間。
「學長，你就不要再欺負櫻田小姐了，」名井說，「對了，我有些小貓的情況跟你討論。」
「子瑜，妳在外面沙發等我吧。」名井又說。
周子瑜點了點頭，坐上沙發。
她從小就是懂的自處的孩子，對著窗外的雨可以發呆兩小時；看著房間裡所有的數字，想找到所有的質因數組合；再不濟也能盯著白牆，在心裡唱歌。可她也是擅長讀空氣的孩子，這或許是為何她在國高中那麼受歡迎。她總能讀懂他人眼裡的訊息，怎料就意外擄獲人心。
例如現在，她知道櫻田一直在偷瞄她，大概是因為兩人是這個空間唯二的人，不聊點天略顯尷尬。
「櫻田小姐昨晚是幾點休息的？」周子瑜朝著櫻田揚起一個笑容，希望這個問題夠她回答一長串。
「欸？我嗎？大概三點？把小貓帶回來後還花了一點時間安頓牠們。」
「真是辛苦，最近一定很忙吧。」
「對啊。」櫻田捧著臉，「前陣子是貓狗發情的季節，最近有許多小貓小狗出生。名井醫生又想幫牠們找到家，所以我們醫院也有做中途。」
「沒辦法，南一直都是善良的人啊。」
「的確。偷偷跟妳講，好多人都想幫名井醫生牽線，要介紹對象給她，可是都被她自己推掉了。」
「喔？真的嗎？都是些什麼樣的人？」
「對啊，之前就有一個人介紹他的律師兒子。我猜名井醫生可能比較喜歡有趣的男孩子，那個律師真的有點太古板了。」
「好了好了，八卦就到這。」北條拍了拍手，和名井走回候診區，「櫻田好好工作，名井好好休息，下次沒有班就不要再來啦，這是老闆的命令。」
道過再見，名井和周子瑜便開車回到名井的住所。
晚餐時間的兩人關注著颱風的最新動態，這攸關到周子瑜明天需不需要去工作。
「妳這是想去還是不想去上班。」名井問。
「說真的，我還真不想去。」周子瑜回答。
「怎麼？妳被老闆罵了？」
「不是。」周子瑜搖了搖頭，「就怪是夏天太熱吧。」
「小貓的情況怎麼樣？」周子瑜轉移話題。
「還可以吧，只是有些擔心的地方從照片看不出來，所以才跑去醫院看看。」名井回應。
「那妳明天上班？」周子瑜摸了摸名井的額頭，「現在是沒燒了，但凌晨的時候妳還蠻燙的。」
「不用，剛好排休，最近的確是需要休息。」
「嗯，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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