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9. 「嗯，就香草吧。」
發佈日期： 2022-10-07
俞定延今天難得夢到初戀，是那個她深愛著卻又不敢再愛的人。不能算是惡夢，但還是將她驚醒。伸手拿了睡前擺在書桌上的手機，時間顯示是早晨七點零二分。從躺在床上到醒來不過三個小時，可她已經睡意盡失。起身洗了臉，順便將冷汗沖掉，接著開門走向宿舍走廊。
終究還是有些害怕寂寞吧，所以才會一刻也不得閒的忙碌著，就連一個人待在房間裡也覺得窒息。
隔壁兩戶的學長也剛好探出頭。
「學長！」俞定延開心的揮著手。
「喔！定延啊。」不修邊幅的學長今天難得沒有穿著拖鞋，而是換上一雙乾淨的球鞋。
「學長要出門嗎？」俞定延把手靠在宿舍的圍牆上，看著樓下的空地。
「嗯，今天要剪頭髮。」
「欸？要去隔壁鎮上的商店街嗎？也帶我去吧。」俞定延摸了摸自己的髮尾，「我頭髮也差不多該剪了，再剪幾次漂過的地方就會完全剪完。」
「不繼續染嗎？」
「怎麼可能。」俞定延訕笑，「本來也是因為前女友付錢才染的。」
「她還真可憐啊。」
「我這是屈就自己去勉強她的喜好，我才可憐吧。」
就在兩人說話的同時，學長隔壁戶的人剛好也推開門，一個穿著熱褲和細肩帶的女子走了出來。
「沙希！」俞定延喊著，「早安啊！」
被稱作沙希的女孩在看見俞定延後露出興奮的表情，手快速的擺動著，像是短跑選手那樣跑了過來。
「定延！」她大力的抱上俞定延，一頭撞進她的懷抱。
「喂喂喂，妳男朋友到底是誰啊。」學長在一旁幽怨的喊著。
「因為定延太可愛了嘛，要是她是男生我就跟她在一起了。」
「那還真是萬幸啊。」俞定延笑了笑，這個話題讓她尷尬。
三人又閒話家常了一陣，從交換近況聊到宿舍的聚會活動。這是一個可以合理玩樂，又可以合理讓宿舍出錢的機會。
「話說這個月宿舍好像都還沒辦過活動？」俞定延說道。
「可能因為考試比較忙吧，沒有人出來籌備。」沙希說著。
「不如來烤肉吧！」俞定延提議道，「待會出門也順便去超市買東西，去年烤肉的工具應該還在儲藏室吧。」
「好啊，贊成贊成。」沙希附議，「隼人呢。」
「同意啊，我還能說什麼。」學長舉著手像是投降一樣，「也多邀請一些人吧。」
「對啊，帶南一起來吧，你們一直提到她，可是我都還沒見過。」
「好好好，那我們先快點出發吧。我去開車，樓下等你們。」
不過十分鐘三人便做好外出準備，有效率的出發購買食材。
五月的東京氣候宜人，是讓人想睡覺的溫度。今天是名井的放假日，沒有書要讀，不用社交，只要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就好。
隔壁房的俞定延和她不同，名井一早就聽見她和公寓的其他人吵吵鬧鬧的在走廊討論事情，說著說著一群人像是決定了什麼重要的事，又馬上出門。
俞定延是大家的，是名井的無法佔有。她清楚明白兩人間偶有的曖昧氣氛，可每當看見俞定延都是這樣和別人相處，她就忍不住猜想是不是當大家在和俞定延獨處時都是這樣。
想像那樣的場景讓名井有些不好受。那有點像是有人不由分說的就將手伸進名井的胸腔內，抓住她弱小的心臟扭，力道不大痛不至死，卻綿延不絕讓人痛不欲生。
可名井不難過，這與和前女友分手時的心痛不同。雖然左胸口痛得生疼，她還總是期待，想多見到俞定延幾面，想兩人獨處時她對自己的溫柔。
突然，電鈴一響。
「南，妳在家嗎？」俞定延在門口喊著。
聽見她的聲音，名井連忙從床上彈起。她拍了拍穿著的睡裙，想讓它看起來不像是剛躺在床上的樣子。在經過廁所前的梳妝台時，名井撥了撥瀏海，順了順及肩的髮尾。
「怎麼了。」
名井忍著見到俞定延的興奮，希望自己的語氣平穩，不要透漏一點喜歡俞定延的心情給對方。
俞定延又是一樣的系服配上牛仔褲，手裡拿著車鑰匙像是剛從外面回來。她嫻熟的用左手輕靠著門框，微微低頭看向名井。
「走吧，我們去烤肉。」
名井換上連身的碎花洋裝後又在外頭套了一件針織衫，她跟著俞定延下樓，來到宿舍的空地。一些陌生臉孔圍著烤肉架站著在生火，名井只認得其中一位是住在她隔壁的學長。那些人在看見俞定延時和她熱情打招呼，好奇的眼睛又落在名井身上打轉。
「這個是住在我和隼人學長中間的名井。」俞定延似是注意到大家的疑惑連忙介紹道。
名井微微地點頭和大家打過招呼後便被俞定延帶到一旁的椅子坐著。一群人在她身邊走來走去，又是拿蔬菜去清洗，又是拿竹籤在串肉串，名井只能看著不知如何向他們搭話。
「南，這給妳用吧。」俞定延放下一盆處理好的青椒和切好的肉塊，「沙希，妳一起來幫忙。」
聽見俞定延的叫喚，沙希從人群中抬起頭，又蹦蹦跳跳的走向名井。
「嗨，我是沙希。」沙希熱情的抓住名井的雙手，「我想見妳好久了！」
沙希是很成熟的女孩子，有著和打扮截然不同的體貼，所有的貼心舉動都內化成自然的動作，不讓人感到負擔。相比之下，名井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做不到像沙希那樣乾脆利落。
名井猜想沙希應是受歡迎的人，她的個性可愛，無論男女都會陷入她的魅力裡。兩個人在串著肉串時，沙希會積極的和名井聊天，說到好笑的事時，她笑著倒在名井身上。其他人見沙希和名井聊得熱絡也湊了過來，想加入她們的話題。
在幾個人聊天的過程，肉陸陸續續被烤好，不斷有人端著送來名井坐著的桌子旁。飲料和酒水像是不會喝完一樣，杯子空了就會有人幫忙裝上。
名井笑得開心，這是她上大學後第一次喝這麼多酒，她的臉熱的發燙。一切都很好，只是有些不習慣俞定延不在。
她抬起頭看了看周圍，終於在煙霧竄起的地方看見俞定延，她正和學長一起站在烤肉架旁翻著肉。兩人旁邊的桌子上堆著還沒烤的食材，還有一些喝完的啤酒罐。
「他們不一起吃嗎。」名井湊到沙希的耳邊小聲說著。
「他們就是這樣，大家也習慣了。」沙希說著，邊把喝完的啤酒罐捏扁，「除非要玩喝酒遊戲，不然他們是不會過來的。」
「是嗎。」名井說道。
她在意地看著俞定延，注意到她把放下的啤酒罐捏扁，接著轉過頭要拿新的卻找不到，於是名井連忙拿起擺在自己面前尚未開過的啤酒走向俞定延。
「這給妳。」名井說著。
「喔！謝了，幫了大忙。」俞定延回道。
名井還想待在這再說些什麼，卻總是下意識的注意著旁邊還有學長在而說不出口。
「隼人，你可以過來一下嗎？」沙希在遠處喊到。
「定延，妳看一下火。」學長說完便將夾子遞給俞定延，快步跑向沙希，這剛好替名井將學長支開。
「妳和學長有吃東西嗎？」名井這才又開口說話。
「有啊，我們都是邊烤邊吃的。」俞定延邊翻著肉邊說，「南覺得今天好玩嗎？」
「好玩！沙希姐人很好，講話也很有趣。」
名井的語氣興奮，讓俞定延忍不住轉過頭看向對方笑了笑。
「那真是太好了。」俞定延說著。
兩人好一陣子沒有交談，只是名井會在肉烤好時有默契的遞出盤子。在送出去給大家吃之前，她會先夾個幾塊餵俞定延然後才擺到遠處的桌上，接著又跑回去站在對方身邊。
「其實我本來不是很喜歡這種要喝酒的活動。」名井說著，邊將下巴靠在俞定延的左肩。
「那妳怎麼會答應要去大一迎新。」俞定延將夾子換到右手，擔心手動得名井靠著不舒服。
「還不是妳逼我去的，妳都站在門口了，我可以拒絕嗎？」
「啊抱歉，妳可以跟我說的。」
「嗯嗯。」名井搖著頭，「我現在很慶幸那時候去了。」
「那為了我們這麼善良的南，我就來做超好吃的麻糬冰淇淋吧。」
俞定延換了一張新的網子，又放了幾塊麻糬在上面。被加熱的麻糬很快就漲了起來，表面烤的焦黃，接著裂開。
俞定延用夾子在麻糬的表面敲打，直到麻糬被敲得又大又扁，她從側面劃了一個口，讓麻糬變得像一個小口袋一樣。
「妳喜歡什麼口味？」俞定延問著，「香草怎麼樣？這是我最喜歡的口味喔。」
「嗯，就香草吧。」
名井知道桶子裡還有的其他口味，像是巧克力，像是香蕉，像是草莓。
一個人帶給另一個人的影響可以有多久？
她為孫彩瑛保留著五年的喜愛，這中間除了草莓再也容不下其他口味，不過從今天起可以被香草取代了吧。
俞定延挖了一球香草冰淇淋，用夾子撐起麻糬，將冰淇淋放進去，再用廚房紙巾包著遞給名井。
「吃吃看吧。」
「謝謝。」
名井捧著手上的麻糬冰淇淋，咬了一口。麻糬的表層是酥脆又燙的感覺，牙齒咬進內層非常有嚼勁，再更進去是冰淇淋的冰涼和甜味還有香草的香味。
「怎麼樣？」俞定延問著，「好吃嗎。」
「嗯！」名井笑著點頭，「好吃。」
「太好了！還有其他口味可以試，今天就來找到南最喜歡的口味吧！」
俞定延又陸續做了幾個和名井一起分著吃，直到大家發現沒有肉再端過來，才注意到兩人在烤肉架旁已經默默的開始吃起甜點。
在大家的圍攻下，俞定延好不容易停下的手又開始工作，不斷的翻著麻糬，又接著拍打。名井似是有些抱歉，也跟著在旁邊替烤好的麻糬裝進冰淇淋，遞給一個又一個人。
「好了好了，沒了，今天收工。」俞定延在烤完最後一個麻糬後宣告投降。
活動結束後，幾個負責烤肉和買食材的人獲得大家的感謝得以提早收工，俞定延還拿走了一手沒喝完的啤酒。
「欸？真好，我也想要。」學長說著，目不轉睛的盯著俞定延拿在手上的酒，「還是我們待會兒再去定延房間繼續喝？」
「說什麼瘋話。」沙希一巴掌拍在學長的腦袋，在經過房間時把學長拖了進去，「我們先回去了，下次再約。」
俞定延和名井看著對方，會心一笑。
走廊不長，馬上就到了名井的房門口。名井轉著門，卻有些捨不得進去。俞定延似乎也有同樣的心情，她一把關上名井剛打開的門。
「還是要來我房間繼續喝？」俞定延說著。
「嗯，好啊，我洗個澡後過去。」
這是兩人認識以來，名井第二次踏進這間房間。上一次來還是因為俞定延要幫自己包紮，根本沒機會好好參觀。這也是名井意識到自己對俞定延有些不一樣的情感後第一次進到俞定延房間，一想到這名井又忍不住興奮。
她快速的洗完澡，換上一套寬鬆的衣服。為了避免自己身上還有煙味，她又噴了幾下香水，接著敲了敲俞定延的門。
「嗨，我來了。」名井舉著手。
「嗯，進來吧。」俞定延剛洗完澡，毛巾披在肩上，頭髮也還濕著。她領著名井進門，地板上是剛剛拿回來的啤酒，「坐地板可以嗎，這樣比較方便。」
「嗯。」
俞定延替自己和名井開了一罐啤酒，兩人靠著床鋪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名井回著話，邊觀察著俞定延房間的擺設，和她的房間很不同。
俞定延的書櫃上只擺著零星幾本原文書，還有其他和別人印來的課本，最底層是一個大紙箱。她的房間也並沒有什麼所謂裝飾物，硬要說，那大概只有床頭擺著的一個兔子玩偶。
「定延學姐難道是極簡主義者？」名井問著。
「怎麼了嗎？為什麼這樣想。」
「就是覺得學姐的房間東西擺得不多。」
「嗯，算是吧。我不太喜歡買一些用不到的東西。」
兩人又陷入她們獨有的沉默，那不是無話可說的尷尬氛圍，反而是因為待在對方身邊無所顧忌，所以不必花費心力去扮演或硬要去填滿對話裡的空白。
名井慢慢將投靠上俞定延的肩頭，高度剛好，就是瘦得有些單薄。酒精讓她有些想睡，可是她不想錯過能獨佔俞定延的任何一秒。
「我可以問問那個箱子裡是什麼嗎？」名井努力撐著眼睛問著。
「想知道？」俞定延笑了笑，伸手把箱子拖了出來打開。裡面裝著的是各式各樣的營多麵，白色、綠色、黃色，乾的、湯的，「搭啷！是泡麵！」
「也太多了吧？」名井微笑著。
「別小看營多麵，20円一包，這可是世上最偉大的發明，下次煮給南吃吧。」
「嗯，好啊。」名井點了點頭，又瞟了瞟床頭的兔子，小聲地問，「那隻兔子是別人送妳的嗎？」
「嗯…，原本是我要送人的。」幾秒的沉默後俞定延才又開口說道，「但還來不及送出去。」
「不會很可惜嗎？」名井的聲音越來越小，俞定延幾乎要聽不見。
「有點吧，不過也習慣了，我本來就有很多送不出去的禮物。」
俞定延若有所思的望著那個玩偶，或許別人只會當它是個普通的擺設，但那其實是讓俞定延一直堅持到現在的支柱。不過意義太過重大，不適合和人分享。
耳邊久久未傳來名井的回應，俞定延習慣性的往下望想看看對方的表情。只見名井雙眼緊閉，似乎已陷入沉睡。
看著名井熟睡面容，俞定延露出寵溺的笑。
「抱歉，不過妳還不能睡這。」她小聲地說，邊抽出肩膀讓名井靠在床邊。
俞定延打開了自己的房門和名井的房門，接著回到自己的房間抱起名井，將她送回床上。臨走前，她跪在了名井的床邊。
「晚安了，希望妳有個好夢。」說完，輕輕的點了一吻在名井的髮絲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