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5.「沒辦法,我這裡也有營隊,這個暑假就不回去了。」
發佈日期: 2022-09-23
節節升高的溫度宣告夏季到來,外頭的柏油路因為熱氣迷離。冷氣嗡嗡運轉,讓在室內的名井感受不到外頭的炎熱。
「小南,妳真的不和爸爸媽媽還有哥哥一起回美國嗎?」電話那頭的名井醫生說道,「子瑜也很期待能在加州見一面。」
「沒辦法,我這裡也有營隊,這個暑假就不回去了。」
名井醫生又凹了一陣子,直到名井聽起來要生氣,才捨得把電話掛掉。如電話所言,這個暑假名井並不會回兵庫,也不會跟著家人回美國。
對她而言,興奮的大學生活才正要展開。好不容易熬過期末地獄,她心心念念的暑期志工服務終於要出隊。
這是系上學生會主辦的活動,主要是讓獸醫系學生在畢業前就有一些照顧動物的經驗。只有兩天一夜卻也夠名井期待。
她整理著行李,剛好瞥見衣櫃門掛著的外套。那是期末考前一天俞定延載她回家時,給她短暫蓋著睡覺的外套。
兩人自從那天後便沒再見面,各自忙著各自的生活,一轉眼就到了暑假。
名井知道身為副會長的俞定延也會去參加志工服務,就這樣避不見面也只會徒增兩人尷尬,不如由自己這邊先釋出善意。她也能理解,每個大學生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俞定延也只是用自己的模式在生活,約幾個炮沒什麼。
她把外套從衣架上拿下,拎著就穿上鞋。剛一開門外頭的熱氣便灌進房間,名井連忙將門關上,防止冷氣逃出。
她走到隔壁按下電鈴,又是一連急促的電鈴聲,名井手忙腳亂地看著卡住的電鈴。可當她越是著急著想拔出來,電鈴就越是和她作對。
名井聽見門裡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似是怒氣衝衝的走到門邊。她看著門被大力打開,卻來不及閃躲,一把被門撞上正臉。腳步踉蹌,後退了幾步。
開門的男子像是剛睡醒,裸著的上半身滴著汗,頂著亂糟糟的頭髮。在看見名井後,表情由原本的憤怒變得不屑。
「一直按著電鈴是想怎樣。」
「定延應該也告訴妳了吧,別再來找她了。」
「妳這樣糾纏不清真的很難看。」
「非得要再哭的整棟樓都知道妳和她分手了嗎?」
男子態度惡劣,自顧自地說著她聽不懂的話,這令名井有些不解。期間卡著的電鈴仍持續響著,名井只想趕緊拔出來,免得吵到附近鄰居。她用著指甲撥著按鈕,卻徒勞無功。
男子見名井沒有要回應的意思,只是更加火大。
「別再用了,妳沒聽見我說話嗎?」男子一下抓住名井的手。力道之大讓名井有些害怕,若男子在這揍了名井,她知道自己一定沒辦法承受。
名井就後悔自己還想來和俞定延搞好關係,今天過後自己會不會就這樣半殘。
突然,另一隻手從名井身後將男子的手撥開。
「我來吧。」俞定延的聲音在名井耳邊響起,她若此時轉過身剛好能對上那雙溫柔的眼睛。
俞定延熟練的挖出卡住的按鈕後,才注意到名井的鼻子流著血。
「妳鼻子……。」俞定延說著,邊從口袋裡掏出衛生紙擦掉名井人中的血跡,但血卻沒有停止的意思,持續從鼻腔湧出。
「你打她了?」俞定延有些憤怒,看著門內的男子。
「我沒有……。」男子有些驚慌失措,「是妳前女友自己站在門後,我才會……」
「你東西收一收趕快離開吧。」俞定延說著,便拉著名井進到自己的房間。
男子狼狽的撿著地上的衣服和背包,踩著鞋離開。
俞定延拖著名井到房裡的椅子上坐,從一旁的行李袋翻出一個小包包,拿出藥膏和棉花棒故,跪在地上仰著頭替名井上藥。
「痛嗎?」俞定延問著。
「還好,撞的那一下比較痛而已。」
「抱歉啊,我朋友昨晚臨時跟我借房間睡,我沒想到妳會來。」
「嗯嗯。」名井搖了搖頭,「我也是突然想到要找妳的,」
名井將一直拿在手上的外套遞給俞定延。
「那天回家忘記還妳了。」
「謝謝。」俞定延笑了笑,接過外套。
名井看著俞定延的臉,對方看起來如往常一樣,自己大概也不需要再那麼在意吧。
一個綁著頭巾的男人站在烈日下指著身旁的馬匹積極的說明,卻沒注意到幾個站在太陽下的學生熱的頭暈。從開始到現在,男人已滔滔不絕地講了要半小時有。
俞定延看著新生剛換上的工作服已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跡,連自己這樣耐熱的人也滿頭大汗。再這樣下去,還沒開始工作大概半數學生就要昏過去了。
「欸,大輝。」俞定延朝著身邊的朋友喊道,「你去告訴教授差不多該開始實作了吧。」
「不如妳去吧,妳不是他的導生嗎。塚原教授最討厭有人打斷他說話了,我下學期還要進他實驗室呢。」
「你是會長欸。」
「快去吧,妳看妳的南小妹妹好像要中暑了。」
俞定延順著北條的方向一看,名井白皙的臉果然曬得紅的明顯。
「你真的不能去嗎?」俞定延撒嬌的和北條說。
「不能。」
俞定延恨恨地看了北條一眼,硬著頭皮走向塚原教授。
「教授,那個大家有點迫不及待去實作了。不如晚上再請教授分享你年輕時實習的經驗,相信大家也會更有共鳴。」
俞定延的心臟狂跳,小心翼翼地提出意見,深怕惹得塚原教授不開心。
「啊,抱歉抱歉,久違回到這裡一時講得太忘我。」塚原教授回應,「那就各組帶開,開始操作吧。」
「謝謝教授。」俞定延說著,興奮的離開。
幾個被分到馬場的學生三三兩兩的站在圍欄前,一年級的學生們看著有些緊張,也包括名井。俞定延只覺得有些可愛,自己一年級時在學長姐眼裡看來大概也是那樣,對陌生事物好奇又擔心。
她提著工具走向名井。
「會怕嗎?」俞定延問著。
名井看見來者是俞定延後表情顯得放鬆了一點。她刻意假裝的自己一點也不慌張,但事實上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正瘋狂的灌進心臟,又被快速的打進肺部的血管。
她真的太緊張。
本以為念獸醫系只要和犬貓相處就好,沒想到暑期的志工服務竟然是到畜牧場。這裡的動物站著都要比她還高,身上的味道比家裡的RAY還來得更重,一聞就昏頭。
「我可以的。」名井說著,聲音顫抖,任誰聽都沒說服力。
俞定延笑了笑,示意名井跟在她後面。
她們來到其中一個馬廄,旁邊站著平時照顧這匹馬的男人。他仔細的介紹了要注意的事項,名井聽的認真,因為接下來她將完美的重現男子描述的每個動作。
俞定延看向名井認真的臉,饒有興趣。她想起了兩人在犬舍相遇的那天。眼前的女孩也是這樣認真的做著手裡的髒活,她玩笑著打鬧,名井卻一臉認真。
「那大概就是這樣,接下來就交給妳們吧。」男子說著,「對了,待會會有其他學校的社團來,妳們看到可以幫我告訴他們我在外面帶馬散步嗎?」
男子說完後便將馬牽到外頭散步,讓出馬廄裡的空間給名井和俞定延。
名井認真的打掃著馬廄,不想說話。她才發現馬廄裡的臭味來源並不來自馬匹,而是地板上的穢物,只要多吸一口氣都讓名井反胃。
另一邊,俞定延面不改色,彷彿對這樣的味道熟悉。她幹練的鏟著地板上的髒東西到門板外的手推車,如此來回幾趟都不累。名井見狀也跟著調適心情,加入俞定延的行列。
「對了。」俞定延說著,「今天怎麼都沒看到高木纏著妳在旁邊說話。」
「可能是因為我告訴他我對他沒興趣吧。」
「南真冷酷啊。」
「但我的確是對他沒興趣啊。」名井說著,「這樣拖著他也不是辦法,不如趁早拒絕,讓他去找其他人嘗試。」
「妳和我想得很不一樣。」
「怎麼說。」
「妳比我想的再成熟一點,看來沒少讓男孩子傷心。」
名井對俞定延這樣陰陽怪氣的話翻了一個白眼。俞定延只覺得名井像平常一樣對自己冷淡回應,又繼續投入整理馬廄的動作。
名井並不急於證明自己喜歡女孩子,但俞定延這樣先入為主地認為自己喜歡男孩子讓她有些失望。她以為若一樣是喜歡女孩子的俞定延,會在面對別人的性取向抱著更開放的回答。比起男孩子,應該有其他更好的代稱,像是戀人、伴侶、追求者,這些都中性的多。
不過今天也不是來上什麼性別議題的課,政治正確的回答並不那麼值得她仔細著墨,她也重新專注在自己手上鏟子和上面的稻草。
幾個吵鬧的交談聲打破馬廄裡的寧靜。眾人的目光望向門口,想來應是男人剛剛提及的大學生社團。
「寶貝,妳站這我幫妳拍照。」一女子這樣說。
「游,妳都偏心紗夏學妹啊。」
名井聽著本就覺得聲音熟悉,直到旁邊的其他人喊出那忘不掉的名字,名井才發現一切都如自己想像。
那群人持續朝著馬場最深處前進,經過了名井和俞定延站著的馬廄前。他們穿著輕便的運動服,像是要來體驗騎馬。幾張陌生的臉走過,接著是挽著鹿島的湊崎。
名井知道她們的眼神對上了,可是她沒想叫住湊崎,湊崎也沒想停在原地。鹿島也發現了,於是故意在名井的馬廄前停下。
「你們有看見這裡主人嗎,我們約好了今天下午的馬。」鹿島說著,眼神不斷在名井身上打量。
那一道道的眼光伴隨著過去的記憶,此刻只像是刀片一般鋒利,割在名井每一寸露出來的皮膚。沒流一滴血,可她隱隱生疼。
名井盯著地板不敢抬頭望一眼。她知道多看一眼都只讓她更加肯定過去害怕的事情在今天成真。
她認為湊崎在分手那天哭的傷心,便可以相信對方會一直愛著自己。
她知道湊崎會愛上鹿島,只是不知道會這麼快。
她以為湊崎會等她。
終究還是太自負。
在這兩人面前的自己永遠渺小無助。
「他們應該在外面草皮,去找找吧。」俞定延說著,邊站到名井和鹿島中間。她也不明白這兩人中間有什麼故事,她只知道名井顫抖的肩膀在求救,她也就這麼做了。
「我們還有其他工作,就先離開了。」俞定延抓起名井的手,牽著她走出馬廄。
接近傍晚,結束工作的學生們聚在畜牧場的草皮。場主搬出了大桌子,在上面擺滿餐點招待學生們一天的辛勤。
大家開心的聊著關於今天的心得。不知道誰先拿出酒,不到幾分鐘餐桌上便人手一杯。
塚原教授在喝過酒後變得更加多話,舉著酒杯離開位置向每個位子上的學生碰杯。一下擠進兩學生中間強迫他們表演個人技,一下要求學生分享自己的情史。
學生們不堪其擾,催促著教授去找他最愛的學生。
「定延啊。」塚原教授抓住了和北條在搶食的俞定延,「畢業後有什麼打算嗎?」
「教授。」俞定延笑了笑,「我才大三而已,太早說這件事了吧,還有三年欸。」
「怎麼會,告訴教授,我能幫妳。」
「她要出國念研究所啦。」北條搭著俞定延的肩說。
俞定延拍了一下北條,示意他少說幾句,不過塚原教授倒是對北條這麼說很滿意。
「是嗎!需要寫推薦信的時候來找我!我一定幫到底!」
另一邊,名井擔心被波及草草的吃完便藉口離開回到房間休息。俞定延注意到便在隨便敷衍過塚原教授後跟了上去。
「南!」俞定延叫住名井,「等等我啊。」
名井乖乖地停下腳步,有些訝異話題中心的俞定延沒繼續待在餐桌上。
「妳不跟教授聊天嗎?」
「沒什麼好聊的,從大一開始就這麼問了,他沒一次記得。」
「但教授看起來很喜歡妳。」
「誰知道呢?世上最難懂的除了女朋友的心,再來就是教授的腦了。」
名井看著俞定延一臉哀怨,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這麼傷心妳還笑。」俞定延逗著名井,有些開心她從下午的緊張情緒抽離。
兩人邊走邊聊,這是她們第一次和對方感覺親近。
從在宿舍重逢的那刻起,名井總是忍不住將俞定延帶入鹿島的形象。都是一樣的短髮,還有那屌兒啷噹的態度。自顧自地出現,自顧自的和周圍的人搞好關係,又自顧自地成為話題中心。
名井覺得自己多少還沒從和湊崎分手的情緒離開。
這有些難解釋。
雖然是她提的分手,但她覺得自己還喜歡著湊崎。
那有點像是剛搬家的人還忘不了舊家的地址,所以在神智不清的時候會不小心走回以前的住所,儘管那裡已經不屬於自己。不得其門而入的她最終只能癱睡在路邊,最後在隔天清晨被現在的屋主叫醒嘲諷。
她正在學習每天清醒著回家。
只要能牢記現在的住所,就不會再害怕迷路了吧。
俞定延說著話的同時邊偷看著名井的臉,她的表情自然,比兩人上學期任一次在學校見面都自然的多。
她將這歸功於兩人的關係比起從前更加熟稔。
名井是她擅長處理的那種悶騷類型。跟這種人當朋友很簡單,臉皮夠厚就可以。一開始的冷漠回應或許會有點令人傷心,可是只要鍥而不捨的攻略,他們便會逐漸卸下心防。
兩人聊了許久終於被屋外的蚊子惹的厭煩,決定先回到今晚的房間,是三張雙人床的六人間。
「今天好玩嗎?」俞定延問著,喝了一口手上剩下半瓶的啤酒。
「和想像的不一樣,但很有趣。」名井說話時字和字間開始黏在一起,臉頰泛著微微的紅,說到有趣的內容也不再摀著嘴微笑,明顯喝醉。
俞定延看著名井手上的啤酒瓶,和自己一樣還剩半瓶。她有些欣慰,看起來名井是放開來喝過一輪了。想起迎新那天結束時名井臉上尷尬的表情,俞定延有種看著女兒長大的感覺。
「那就好。」她拍了拍名井的頭,像是安撫著兔舍裡的小兔子那樣。但這無心的舉動卻不小心拉近了她和名井的距離。她的手順著名井的頭髮來到她的背,摸上對方纖細的腰肢。
名井的皮膚因為汗液蒸發冰冷,而俞定延的手燙的著火。俞定延知道自己沒喝醉,但她現在就像是白天站在太陽底下一樣,頭熱的昏。她覺得眼睛有些故障,只能看見名井的唇。
名井望進俞定延的眼裡,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一個看不見的拉力戰在兩人間一觸即發,但沒有人再更往前一步。
突然,一陣敲門聲。
「定延!定延!」北條在門外喊著,「妳回房間了嗎?」
兩人這才像是大夢初醒,一下又拉開距離。
俞定延拉了拉衣服,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做完卻又暗暗罵自己蠢,這麼做就好像是她跟名井真的發生什麼一樣。她裝著無事,拉開門。
「怎樣!」俞定延朝著門外的北條吼。
「幹嘛,我打擾到妳了?」北條朝房間裡瞄,在看見名井坐在沙放上若有所思後便這麼問。
「你真的是沒辦法說什麼好話欸。」俞定延邊說,邊推著北條到外面,又回過頭對名井說道,「我跟大輝討論一下明天的事,妳跟其他孩子可以先睡。」
「嗯…好」名井回應。
直到其他女孩子回到房間,名井才回過神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熱的灼人。她覺得自己大概是寂寞過了頭,剛剛才有一瞬間覺得俞定延看起來有些誘人。
隔日的兩人像是無事發生,不明不白的結束志工服務。
簡短的碎念下:
先祝大姐兩天前生日快樂,願世界一切美好幸福降臨於妳。
然後日常感謝各位讀者看文,今天作者去參加了一個講座比較晚到家,所以遲了一點發文。
希望大家都平安健康。